随着宴會的進行,北地的貴族與戰士們的肚子早已被各式各樣的山珍海味與酒水填得滿滿當當。樂師們開始演奏起輕快的舞曲,悠揚動聽的旋律在翡翠谷的草原上随着夏夜的微風緩緩流淌。客人們紛紛站起身來,互相碰杯,高聲歡笑。不少人不約而同地按照北地風俗,在草地中央手拉手圍成一圈,翩翩起舞。輕快的舞步随着北方民族的拍手和呼喊,逐漸變得狂野起來,樂師們也随機應變得加快了鼓點,仿佛在召喚人們心中那最原始的狂歡欲望。
然而安瑟還沉浸于方才剛意識到的驚天真相中。獲悉菲莉西亞與瑪麗埃爾的另一層關系後反而另安瑟内心更加迷茫與尴尬。她的監護人之一,倫理上是她的堂姑,當今的皇帝,與她另一位監護人的母親有着近乎颠覆人倫的關系。而她又對那另一位監護人暗生情愫!
然而皇帝這段出人意料的病态關系卻又給了安瑟内心的情根一線希望。畢竟瑪麗埃爾有婚姻,有丈夫,有對皇帝的培育之恩,現在不是依然和皇帝保持這種暧昧關系?安瑟不自覺地心想,那瑪麗埃爾的女兒是否也可以在感動或逼迫下與她進入類似的浪漫關系?
安瑟搖了搖頭,趕快把這個危險的想法甩出腦海。瑪麗埃爾在水晶宮與菲莉西亞的相處顯然不如意,否則也不會提出辭去宮相一職。安瑟卻明白自己不隻想得到約利安的身子,她想要約利安活得無憂無慮,更想要她因自己的存在而過得更加開心幸福。
在她低頭沉思中,桌上的食物早已被身旁的人吃的七七八八。這時,一盤香氣四溢的豬頸肉出現在安瑟的面前。豬頸肉被炙烤的皮酥肉嫩,肉汁滲入下層擦成絲的爽口酸菜上,令人食指大動。
“給安瑟!”白蘭地清脆爽朗的聲音響起,将安瑟從深思中拉了出來。白蘭地白光一閃,變回犬型,跳進了安瑟懷裡,等待安瑟的撫摸與表揚。
哈康迫不及待地伸手夠向豬頸肉,被白蘭地一口咬住手指。哈康吃痛大罵:“你個下\\賤的母\\狗!有其主必有其狗!”
白蘭地卻是一副恪盡職守的态度,平靜又堅定地重複了一遍:“給安瑟!”
安瑟輕揉白蘭地頭頂的卷毛,站起身尋找約利安的身影。安瑟猜這道菜一定是約利安吩咐白蘭地為她從廚房拿來的。然而安瑟失望地發現約利安依舊坐在主桌上,與前來敬酒的貴族們交談,并不像在特意留心她這邊的舉動。
安瑟正要動刀叉時,桌上出現了一個人形黑影。一位高大的中年男人從安瑟的背後接近,低沉的聲音裡聽不出什麼感情,問道:“銀發,中等身材,身邊跟着一隻有魔力的卷毛中型犬。你就是艾賽·溫德米爾-瓦爾格森?”
安瑟心裡頓時警鈴大作。艾倫也迅速反應過來,站起身,插到高大男子和安瑟的中間,警惕地說:“這取決于是誰在問了。”
男子點頭緻歉道:“請原諒我的冒失,安瑟小姐,我是風河谷領主的長子,凱勒·因納。”
那他就是一個多月前被自己打得下不了床的年輕男人的哥哥了!安瑟心中忐忑,面上卻故作鎮定,不卑不亢地道歉:“重傷你弟弟是我不對,我希望他能趕緊好起來。”
“哦,不,我不是為了這個來的。”男子臉上的表情因他滿臉的胡子而不太可見,但話裡卻帶着明顯的歉意:“該道歉的是我。我父親老來得子,非常寵溺我這個小弟,導緻他無法無天,口無遮攔。我嘗試勸阻過父親,但他愛子心切,非嚷着要維格與約利安大人處罰你。今天看到你并無大礙,我懸着的心才放下來。我已知會約利安大人,因納家族依舊會是他們夫婦在冰原北峰的忠實仆人,你不用擔心。”
“謝謝,”安瑟内心困惑,“那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男子這次開口時充滿感激:“我想當面向你緻謝。我明白你因為女扮男裝參加成人禮和開河祭的事被人攻讦。我想親口告訴你我對你的感激,安瑟小姐,謝天謝地你在!不然布拉齊一定會死在那個冰洞裡!布拉齊是我早年病逝的摯友的獨子。我猜一定是他那個陰險的叔叔打算奪取他名下冰海的領地,才策劃了那場看似意外的謀殺。總之,小姐,你的英勇與善心令我沒齒難忘!維格一定很自豪吧。”
男人說完,又重重地握住了安瑟的手。安瑟被這一串無法預料的事件展開驚呆,沒想到自己一時的好奇心與善意竟會幫自己解決後來因一時沖動與憤怒惹下的麻煩。
安瑟正在震驚中,娜麗塔的聲音卻又在一旁響起:“原來你躲在這裡啊!呀,這裡怎麼會有酸菜豬頸肉?雖然是我喜歡的菜肴,但是皇帝的宴會上怎麼會出現這種家常菜?”
安瑟聞言驚覺,這道菜必不隻是約利安命白蘭地端來的,一定是約利安誤以為她對桌上的山珍海味都沒有興趣,才特意令廚房做了平日裡她愛吃的菜!
娜麗塔見安瑟沉默不語,幹脆利落地拿起那盤菜,頑皮地說:“好香啊,現在是我的啦!想吃到的話就到我桌上吃吧。”
安瑟費力捏住白蘭地的嘴,才沒有讓阿爾德溫大小姐也慘遭哈康的遭遇。安瑟寵溺地笑了一下,跟着娜麗塔來到離主桌最近的一桌。那桌上的大人物們大多都已加入舞池,自然有給安瑟落座的餘位。安瑟一邊聽着娜麗塔抱怨她是這桌上唯一的小孩,一邊喝着娜麗塔幫她斟的蜂蜜酒,大快朵頤。這個位置與約利安極近,安瑟偷眼瞄約利安,但約利安依舊沒有對她做任何表示。
忽然,一聲酒杯打翻在木桌上的悶響吸引了安瑟的注意。隻見主座上的皇帝發出痛苦的低哼。菲莉西亞一隻手蓋住了自己的右半張臉,另一隻手肘撐在桌子上才勉強沒從座椅跌落。
安瑟對魔源有着高于常人的敏感,立時感覺到皇帝周圍的魔源成漩渦般毫無規律的亂撞,好似被皇帝本身所發出的強大的魔力催動。
“叫音樂再大點聲!叫泰利醫生來!”皇帝身邊的瑪麗埃爾迅速向禁衛軍們發出指令。礙于自己沒有魔力,隻得輕撫菲莉西亞的肩膀試圖安慰她道:“菲爾,撐住!”
皇帝此時終于支持不住,跌跪于地上。安瑟看到鮮血從菲莉西亞右手指縫中流出,似乎是她的右眼在滴血。一滴一滴,将她白色禮服袖口的玫瑰花紋染紅……一如她“紅玫瑰”的綽号。
……千萬别外傳……皇帝的身體……她也許會死……
安瑟腦内回閃切爾夫的言語。是了,正值黑海戰争,若此時傳出薩維納的常勝皇帝得了怪病,命不久矣,無疑是對帝國士氣的沉重打擊。
約利安一個箭步推開克拉倫斯女爵士,來到了皇帝身旁。她主動跪在菲莉西亞身前,一手握住了菲莉西亞的左手,一手環着菲莉西亞的肩膀,将皇帝的面容與底下的賓客們隔開,擋住少量好奇者的視線。
安瑟靠得近,看見約利安少見地心急如焚,不住地安慰菲莉西亞道:“菲爾,菲爾,姐姐在這兒。你不會有事的。”
安瑟頓時感受到皇帝周圍魔源紛亂的幅度小了很多。安瑟猜約利安八成是以自己為導體,将混亂的魔力引導向遠方的魔源上。
約利安清冷的聲音裡滿含焦急,近似懇求地向菲莉西亞說:“菲爾,集中精力!你太強了,隻有你能幫你自己,控制住你的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