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是自殺。”男人的臉上不再是調侃的笑,他突然變得十分嚴肅,藍色的眸甚至顯露出肅殺的氣勢。
蘇念念不敢直視他的眼睛,氣若遊絲地應了聲。
男人深深地注視着蘇念念,直盯得蘇念念不敢喘氣。
“怎麼了,幹嘛——幹嘛一直看着我?”蘇念念小心翼翼地問。
男人回答:“在地獄,自殺是不尊重生命的重罪。”說完,他朝着門口走去,臨開門出去時,男人對蘇念念說:“不許出這個房間。”
男人走後,蘇念念仰躺在床上,被子的觸感和人間沒有區别,因此蘇念念有種自己依舊在人間的錯覺。
但是蘇念念的腦海中突然映出了獄卒大哥奇異的眼眸,這讓蘇念念又确幸自己已經到了地獄。
蘇念念突然覺得很輕松,因為她的父母或許也在地獄的某個角落,說不定,有緣還能見面……
蘇念念是被餓醒的,一睜眼,就看到獄卒大哥優雅地捧着一本書,書的封面上印着《人類的思維》這幾個大字。
感受到目光,獄卒大哥看了過來,說:“醒了?”蘇念念點點頭。
獄卒大哥放下了書,緩緩地舉起了右手,類似于水流一般的液質在他的手掌彙集,旋動。蘇念念驚得說不出話,早已不知饑餓是何物,隻是呆呆得瞪大了眼凝視着。
獄卒大哥手掌心上的液質漸漸變換,呈兩條小魚狀,螺旋式地遊動着。
“這是你爸媽。”獄卒大哥說。
“啊?”蘇念念難以相信自己的爸爸媽媽變成了兩條魚的事實,“我爸媽為什麼變成了魚!”
空氣中一片寂靜,蘇念念呆滞地望着獄卒大哥,而獄卒大哥則面無表情,手掌心中的兩條魚還在愉快地遊動着。
“因為,”獄卒大哥戰略性地停頓了一下,“因為你爸媽的□□已經火化,所以□□形态不能進入地獄。”
聽了這話,蘇念念看向小魚的眼神突然變得親切十分,“爸媽,你們能聽到我說話嗎?我好想你們啊,沒了你們,我覺得活着沒有意義了。”豆大的淚珠撲棱撲棱從蘇念念的眼角湧出來。
蘇念念的眼淚流得愈來愈兇狠。“爸爸媽媽你們知道嗎,那天我給你們一遍一遍地打電話,可你們怎麼都不接,我後來給王伯伯打電話,他告訴我你們已經,已經——”蘇念念淚眼婆娑地用臉怼着兩條小魚,哭訴了很久,很久,久到獄卒大哥操縱着小魚的手快要抽筋。
這時,獄卒大哥說:“你人間的身體還有一絲氣息,你爸媽用他們大富大貴的氣運換你重新回到人間,你做好心理準備,我馬上送你回人間。”
“我不要!”蘇念念激烈地反抗,“我想留在地獄,我不想離開爸媽!”
“蘇念念!就算你待在這裡也見不到你爸媽,他們馬上得去轉世了,但他們還是用來世的氣運換你重生,你應該好好珍視自己的生命!”獄卒大哥嚴肅地說,藍色眼睛像是要迸濺出冰渣子。
蘇念念很難過,她看到兩條藍色的小魚已經不再遊動,那是父母在祥和地望着自己。
然後,蘇念念就失去了意識,再醒來時,她已經躺在了寂靜的醫院病房裡,滴答滴答的點滴聲凸顯出房間的清冷。
護士推門進來,和藹地說:“感覺怎麼樣,有不舒服的地方嗎?”
蘇念念覺得腦袋有一些混亂,問到:“我這是怎麼了?”
“你大概是不小心落水了,有幾個學生在S大的江邊發現了你,就馬上聯系了我們醫院。你沒什麼大礙,就是有一些嗆水,休息一會就可以出院了。”
護士走後,病房裡恢複了寂靜。蘇念念雙目散漫地躺在病床上,回憶着最近發生的一些細節。
蘇念念認為自己不是在做夢,因為獄卒大哥手掌上的幻化出的小魚足以證明自己曾經到過地獄。
而父母——想到父母,蘇念念又頓時覺得無比悲恸,壓抑的感覺有一些讓自己闖不過氣來。但是,這時候的蘇念念卻已經沒有了坦然赴死的念頭,因為蘇念念知道自己的生命承載着父母的愛。
蘇念念下了床,她打開房門,不出所料,醫院裡一片嘈雜,生離死别在這裡已經變成了家常便飯。有夫妻間的離别,有朋友間的離别,也有父母與孩子的離别。
蘇念念流着淚,跌跌撞撞地跑出了醫院。
回到宿舍,她隻看見室友許藍心面色蒼白地耷拉在椅背上。“蘇念念!你這幾天都去哪裡了?”許藍心焦急地問。
“我,我爸媽他們——”蘇念念哽咽着再也開不了口,然後,一室陷入了沉默。
許藍心垂下了眼簾。緊接着,宿舍裡隻剩下兩個女孩的抽噎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