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沅硯撥出那串号碼。

電話很快撥通，傳來一個懶洋洋的男聲，音調略低，提不起精神似的：“您好，水倒渠成工作室，請問有什麼事？”

顧沅硯一時緊張：“您好，嗯……我是朋友推薦來的……想咨詢一下。”

水軍頭子覺得聲音有點熟，挪開手機，狐疑地看了眼來電顯示——一串陌生号碼，沒有顯示名字，不是通訊錄裡的人脈，他又把手機湊到耳畔，說：“這樣啊，您想咨詢什麼？”

顧沅硯當然沒有要咨詢的事，相反，他真正的目的十分見不得人。他支支吾吾兩聲，忽然想到一個絕佳的借口：“聽說你們也接賬号營銷推廣是嗎？”

“對的。”水軍頭子瞥了眼桌面，伸手掐住逃竄的小蟲：“什麼類型的賬号？傳媒課作業？還是自媒體賬号？錢給夠都能做。”

“嗯……我有一個正在經營的賬号，最近人氣不太好，想要請人做一做數據，你們也能做嗎？”

水軍頭子想也沒想：“可以的，您把賬号發來給我看看，我給您報價。”

丢人就丢人吧，反正對面也隻是個不認識的人，死都見不上一面，想着，顧沅硯依言添加了水軍頭子好友，截了一張主頁的圖過去。

水軍頭子漫不經心點開顧沅硯發來的圖，橫豎都有些眼熟，越看，越像某個神交已久的孽緣，半晌，他失态地叫道：“哥們，你耍我玩呢嗎？”

這張圖他可太熟悉了——這段時間來，他天天都在和這個破賬号打交道，醒來時抓破腦袋想怎麼讓沈宵竹大金主滿意，睡覺前要複盤當天的所有布陣謀略，甚至睡着後，這個賬号頭像都會化作醜陋的像素點入侵他的夢裡，擾得他不得安生，他全部的生活都被它毀了，可今天，這個經人介紹來的客人，居然還不滿足他辛苦做的數據，貪婪地想要更多。

“什麼？”顧沅硯心虛，揪弄手裡的紙片：“不能做嗎？”

水軍頭子無語：“什麼意思啊你們？這個号不是都全包了嗎？一直都在做數據呀，再多很容易被人看出來的。”

顧沅硯傻乎乎“啊”一聲。

水軍頭子仔細辨認聽筒裡的聲音：“你是鸢鸢？你老公都在我們這下了至尊vip套餐了，這是我們店裡效果最好的套餐，你說說覺得哪裡不夠？我改。”

“我老公？我沒有老公呀。”顧沅硯純真而懵懂地說。

“……”水軍頭子懶得和情侶玩猜猜我是誰的遊戲：“就沈宵竹沈總，他來買的大套餐，是我們工作室的超級大老闆，我一家老小全仰仗着他吃飯。”

“噢，這樣嗎？”

“對，您還有别的事嗎？”電話那頭的水軍頭子抿出一個造作的微笑，不管是否有人看到。

“沒、沒了。”

“那好，我挂了，下次有客人記得介紹我哦親。”說着，水軍頭子掐了電話，投入到新一輪的數據操控中去。

電話裡霎時響起一串滴滴嘟嘟的忙音，顧沅硯怔了一會，一時沒捋清其中關竅——為了捉出背後抹黑沈宵竹的人，他撥通了這個号碼，可沈宵竹怎麼會是這個水軍工作室的超級大客戶？

受害者怎麼會變成客戶的？

想到這裡，顧沅硯連忙回撥過去。

“又幹嘛……”

不待水軍頭子不耐煩地說完，顧沅硯劈頭蓋臉罵到：“你們這一行都這麼沒有原則嗎？兩頭吃？一邊賺客戶的錢，一邊又接别人的委托抹黑他？”

“什麼？”水軍頭子被罵懵了：“什麼叫沒有原則？這位先生，我們都是做有良心且合法的小本生意，從來不接侵害他人名譽權的單子。”

“你别騙我了。”顧沅硯說：“你一邊說沈宵竹是你們的大客戶，可是在學校論壇發帖罵他的也是你們……不管怎麼說，這都不太合适吧。”

“……”水軍頭子弄明白了：“你老公啥都沒和你說？這也是他下的單啊。”

“？”顧沅硯倒吸一口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