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宵竹的聲音在夜晚的風裡顯得很涼:“他對你說了什麼?”
顧沅硯回憶了一番:“也沒什麼,就是暗示我要豁出去,他說機會是留給有準備的人的,我不敢接話,就說有事先走了,後面他就沒搭理我了。”
“然後呢?”
“然後……我發現他和我談的那個角色,後來給了同系另一個我不認識的男生。”顧沅硯說,自嘲似的笑了聲:“我還關注了這部電視劇的官博,是他們官宣選角時才發現的。”
“是柳學材原本要給你的角色?”沈宵竹問。
顧沅硯連連擺手:“不算吧,他隻是推薦我去試鏡,雖然我等了很久都沒有收到試鏡的短信……但說是給我的角色也不對。”
沈宵竹了然道:“估計被他拿去做人情了。”
他說得委婉,兩人卻都知道深一層的額外含義,一個把手放到男學生腿上的教授,會拿這個角色做什麼樣的人情就顯而易見了。
顧沅硯眼睛亮了亮:“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你已經半隻腳踏入業内,應該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内幕吧。”
酒後思維跳躍,顧沅硯已經完全将得不到角色的苦悶抛之腦後,此刻他緊緊盯着沈宵竹,眼裡隻剩熊熊燃燒的八卦之火。
“……”沈宵竹無言:“其實也沒什麼。”
沒什麼就是有料,顧沅硯從未覺得腦袋如此清明過,他興奮地拉了拉沈宵竹的袖子:“說說,說說。”
沈宵竹被他扯得沒辦法,又說不出拒絕,隻得開口道:“很簡單,柳學材是個編劇,在劇本裡添一兩個無關緊要的角色不在話下……這些角色都很便宜,投資方不屑要,一個資深的編劇有一定的選角的權力,這些角色自然而然就成了他做人情的道具。”
顧沅硯在腦海裡回想柳學材當時遞給他的劇本和人物小傳,驚道:“好像是的欸。”
柳學材給他的角色是一個隻比龍套多一點戲份的炮灰,不讨喜,志向平平,行為也平平,甚至對觀衆來說沒什麼記憶點。唯一的高光是下線前赴死的戲,這點高光還不獨屬于這個角色——他是和一群人一起赴死的。
劇本遞到手上時,顧沅硯隻顧沉浸在喜悅中,忽略了這個角色的質量,他也沒得挑,美滋滋奔到辦公室找柳學材去了。
顧沅硯咂舌:“真亂,其他劇組也有這種情況嗎?”
沈宵竹嗤笑一聲:“何止,簡直是妻妾成群。”
人是種容易得意忘形的生物,常常因手上掌有暫時性的權力而自滿,一丁點權力轉手能賣數次人情。以前跟組的時候,沈宵竹沒少見打小三的戲碼:有原配親自上陣的、也有雇人來打的,甚至有二号情人來砸三号情人的場子的。
某位大人物的情人拍戲時在片場作威作福,對人愛答不理,常常遲到早退,事後假惺惺買點奶茶送給他們的場面也不少。
見多了也沒勁。
“哦……”顧沅硯想了想:“那我不算吃虧。”
“怎麼說?”
“既然是普遍現象,那我隻是錯過了一個本來就不屬于我的機會,還認清了一個爛人的真面目,挺好。”顧沅硯說:“那天我跑挺快的,他都沒占到什麼便宜。”
沈宵竹乜他,沒好氣說:“你還挺遺憾。”
“你不要冤枉我,他手摸上來的時候,我可撒丫子就跑……體測都沒有跑這麼快過。”顧沅硯一闆一眼地回憶。
半晌,沈宵竹問:“有想過報複他嗎?”
顧沅硯老實答:“想過,想過他哪天在學校吃塊硬豆腐,被人家報複,所有的事情都被捅出去,最好幹脆丢了工作。”
“然後呢?”
顧沅硯迷茫地眨了眨眼:“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沈宵竹評價:“還挺善良。”
顧沅硯不願意聽這句話,他絞盡腦汁補充道:“那……祝他再也不能人道吧。”
“也算是有始有終。”沈宵竹點點頭。
迎面吹來一陣風,顧沅硯眯起眼,感受了一會風的方向,說:“不說我了,說說你吧,你的事情我什麼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