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告訴顧沅硯,沈宵竹說得很對,摻和這事對他沒有好處,加上他跟董秋雯非親非故,再擔心也沒有意義。然而情感上卻無法坦然安坐,顧沅硯低頭看了看董秋雯媽媽發來的信息,心頭莫名一軟,急切地想要做些什麼——做什麼都好,和冷眼幹看着相比,好歹能減少些負罪感。
于是罕見的,對于沈宵竹的建議,顧沅硯一聲也沒吭,隻悶悶低下頭回複董秋雯媽媽:【秋雯媽媽您先别急,我現在有空,也幫您去找一找。】
回複完,顧沅硯直勾勾站起來,生硬地說:“你們吃,我臨時有事先走了。”
空氣霎時凝固,孫凝璐不知所措地坐在位置上,左看看右看看,見沈宵竹氣定神閑咬了一口青菜,全然不為所動的模樣。
顧沅硯心裡被紛雜的情緒堵着,喉間悶着一口氣,不上不下的,索性把沈宵竹和孫凝璐抛在位置上,垂着腦袋往外走。
走出餐廳腦袋才清明了些。顧沅硯茫然打量四周,剛剛他隻顧着跟沈宵竹争一口氣,壓根沒想過目的地是哪,現在站在大街中央,看着往來人群紛紛攘攘,傻了眼。
“圓圓。”
顧沅硯忽然聽到個熟悉的聲音,他心想,這一定是幻聽,咬了咬唇,決定先踏出第一步。
“顧沅硯!”
這回幻聽的音量更大了,頗有些氣急敗壞的意味,顧沅硯晃了晃腦袋,加快腳步。
步子還沒邁開,手腕就被人一把握住,阻止了他全速前進的步伐。顧沅硯後知後覺地回頭瞧,發覺沈宵竹不知何時追了出來,剛剛的兩聲也不是幻聽,是沈宵竹在後頭叫他。
“你……”顧沅硯嗫嚅一會,“你怎麼出來了。”
沈宵竹好像被氣笑了,陰陽怪氣道:“不出來都不知道你跑得這麼快,兔子似的。”
沈宵竹捏着他手腕的力道很大,像一圈不斷收緊的箍子,顧沅硯被攥疼了,抽了抽手,無果,隻得低着頭說:“我趕時間。”
“知道你趕時間,”沈宵竹沒松手:“找人是吧?我跟你一起去。”
顧沅硯這下是真的驚訝了,瞪圓一雙杏子似的眼,清淩淩目光望着沈宵竹:“可是,可是你還沒吃飯吧。”他記得剛剛席間沈宵竹離開了許久,回來還沒動幾筷子,就被他打斷了。
“餓不死。”沈宵竹扯着他的手,“現在有頭緒嗎?從哪裡開始找起?”
“……”完全沒有頭緒。
沈宵竹對他十分服氣:“什麼都沒想好就沖出來了?”
“……”顧沅硯不吭聲,心虛似的踢了踢腳邊的石頭。
沈宵竹說:“沖動下的離家出走一般不會走太遠,從離家近的地方找起。”
顧沅硯将将凝起的氣焰就這樣被沈宵竹輕描淡寫地吹散了,他像個跟屁蟲一樣,老老實實跟在沈宵竹後面,被抓疼了也不敢吭,天底下最乖的小孩也不過如此了。
沉默半晌,顧沅硯竭力在記憶裡搜刮了一圈,說:“先去a小區找找吧。”
a小區就是a市電影學院旁邊的小區,沈宵竹李黎和董秋雯都住在這,他們的拍攝場地也在這。
沈宵竹點頭:“走吧。”卻沒有放開他的手腕。
顧沅硯不敢提,吭哧吭哧地跟上。
過了一會,沈宵竹好似才想起來自己還拉着學弟的手不放,他沒事人一樣松開,自如地道:“你覺得有可能在哪?”
顧沅硯指了指小區裡的人工湖。
天色擦黑,鍋碗瓢盆碰撞的聲音在小區裡回蕩,四處彌漫着一股飯香。
顧沅硯和沈宵竹順着人工湖走了一圈,借着昏黑的路燈辨認路過的行人,見到了飯後散步的情侶、遛狗的主人、鍛煉打拳的老人,二人定睛瞧着,唯獨沒有找到董秋雯的身影。
顧沅硯“啪”一下打死了第七隻附在身上吸血的花蚊子,郁悶地道:“沒看到人……你說得對,我不該亂攬活的。”
沈宵竹把從小賣部買的驅蚊水遞給他:“發個消息給她吧。”
“給誰?”
“……給學生。”
顧沅硯不自信道:“她會回我嗎?”
“試試看吧。”見顧沅硯不接,沈宵竹索性親自替他噴了幾泵花露水:“都急到親自跑來到處找了,還怕她不回你消息?”
顧沅硯被鋪天蓋地的花露水味熏得嗆了幾聲,點點頭,給董秋雯發了一條試探性的消息。
一陣急促的晚風掠過人工湖,裹挾着葉子和空氣裡的沙土襲來。
顧沅硯打了個哆嗦,目不轉睛地盯着屏幕,半晌,他“啊”一聲,急忙扯了扯沈宵竹的袖子:“她回了!說在兒童樂園區,我們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