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假第一天的早自習,朱義彪直接走進教室,将月考成績單下發。
因着出分速度實在太快,讓人不免疑惑,各科老師是不是連假期都在加班批改。
如此想來,實在盡職到令人生不出怨怼之情。
鐘聽拿到那張寫着各科分數和排名的小紙條,眯起眼,一時間都不敢立馬仔細看。
超出自己之前水平一大截的新班級。
考試的時候還發着燒。
就算九月、外加整個暑假都一直在學習,泰半也很難這麼快就有什麼突飛猛進,并在考試成績上表現出來。
她預先做了個深呼吸,這才緩緩睜開眼。
【鐘聽高二A班語文122 數學99 英語104 物理97……班級排名42 年級排名77 平均分……】
因為這屆高二還沒有選完小三門,除去語數外之外,剩下的政史地物化生全都要考,全都按照150分卷算分。
這樣排名,對偏科的同學不太友好。
但鐘聽所有科目成績都還算均衡,除了數學和英語相對拖後腿之外,别的都馬馬虎虎。
因而,她以吊車尾的分數進A班,這回排名居然還往前蹦了三四名。
十分出乎意料。
海城實驗高中算是私立名校,月考考卷是自己學校出的,比統考卷難度要高一些。能有這個分數,鐘聽已經足夠滿意。
往後再繼續努力吧。
她暗暗長舒一口氣,放松身體,靠到椅背上。
講台上,朱義彪還在說話:“相信大家都已經看清自己的分數和排名了。雖然隻是一次小小的月考,但是馬上就要擇小三門,這個成績也是要作為參考的。希望你們自己能拎拎清楚,不要整天覺得什麼都無所謂。明年就高三了,時間不等人……”
底下都是悉悉索索的私語聲。
好像沒人在聽。
朱義彪知道同學們急于讨論分數,幹脆收了說教,将自己手上數學的考卷派課代表發下去,轉頭離開教室,将早自習剩下的幾分鐘時間留給他們。
等老師一走,董西立馬傾身,湊到鐘聽旁邊,問:“你考得怎麼樣?”
鐘聽笑了笑,将分數條遞給她看。
【還可以】
董西掃過那一行數字,忍不住“啊”了一聲,仰天長嘯,哀嚎出聲:“你理化這麼好呀!我完蛋了,我爸媽還想讓我選理地生呢,這回全崩了……慘了慘了,回家要挨批了……”
董西原本在A班就是後幾名,要不然也不會坐到鐘聽旁邊。
不過,好歹是沒有滑出過A班。
在海實,除了沖刺班那群神人,還有不需要參加國内高考的國際班,剩下最好的就是A班了,不至于拿不出手。
和鐘聽相比,董西偏科嚴重。
生物地理好得出色,數學物理則是奇差無比,在及格線邊緣搖搖欲墜。
這樣一加,她比剛轉進來的鐘聽,總分還要低上四五分。
見董西表情喪氣,鐘聽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想要安慰,偏又嘴笨口拙,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好一筆一劃地寫:【沒關系的,隻是月考而已。下次再加油。】
董西尚未來得及說話。
倏地,一隻修長的手陡然出現在兩人眼前,食指和中指夾住了鐘聽的成績條子,輕飄飄地拿了起來。
鐘聽扭頭看過去。
猝不及防,對上了沈珈述的臉。
“……”
她整個人不受控制地開始變得僵硬,好像四肢都不是自己的了。
繼而,連背脊都變得硬邦邦,筆挺筆挺地立着,任由人審視。
沈珈述應該是剛剛才進教室,連書包都還沒放下,單肩背在身上,一派懶懶散散的悠閑模樣。一隻手插在口袋裡,另一隻手則拿着鐘聽的分數條,仔細“觀摩”着。
他的呼吸仿佛就在頭頂不遠處盤旋。
每個輕若無聲的起伏間,都會令鐘聽回想到幾天前的那個場面。
波濤駭浪也隻是内心獨角戲,算不得什麼,亦不足一提。
隻不過,她還沒想好該如何面對他。
本來以為他今天不會來學校的。誰知道……
這一刻,鐘聽覺得,時間好像已經過了一萬年那麼長。
但事實上,不過半分鐘,沈珈述就把紙條重新放回她桌面,玩味地點評了一句:“帶病上陣,居然考得還不錯。”
鐘聽眨眨眼,耳根有點發燙。
但沈珈述壓根沒注意到這些細枝末節,已經自顧自地坐回座位上,肆無忌憚地玩起手機來。
鐘聽被他這一串随心所欲的舉動打得措手不及,大腦空白了片刻。
心潮浮動間,又免不了生起微弱的、難以言說的埋怨。
他是覺得很好玩嗎?
為什麼要突然和她搭話?
為什麼記得她生病?
為什麼要誇她考得好?
他難道不知道,自己随便的一舉一動,都有可能掀起旁人心底的海嘯嗎?
明明都是有女朋友的人了。
……
鐘聽默默抿起唇。
倒是董西,聽到了沈珈述的話,忍不住小聲問了一句:“聽聽,你之前生病了啊?嚴重嗎?”
鐘聽回過神來,嘴角輕輕牽起。
她在紙上寫:【還好。】
董西目光偏移一點,又很快挪回來,聲音壓得愈發低,“你已經和沈珈述很熟悉了嗎?他怎麼知道你生病的?你都沒告訴我。”
最後一句裡有顯而易見的情緒。
鐘聽拍拍她的手背,寫字速度立馬加快,給董西解釋。
【考場他坐我後面,應該是看到我臉上很紅。】
董西若有所思地點頭,“原來是這樣啊……”
鐘聽也跟着點頭,表情十分坦然,不見任何端倪。
幸好,董西沒有再繼續糾結這個話題。
兩人轉而聊起旁的事。
雖說是“聊”,實際上主要還是董西在說,鐘聽大部分時間都在側耳傾聽。
秋日陽光從窗外灑進來,穿過大半個教室,悄悄撫上她白皙光滑臉頰。
沈珈述從臂彎中擡起頭的一瞬,眸光恰好停在鐘聽臉上。
他眯了眯眼睛。
這會兒,鐘聽正低垂着頭。
半長不短的頭發落下來,遮住了大片側臉,隻露出一截鼻子、和半段尖尖的下巴,有種半遮半掩的清純稚氣感。
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光線停駐在她的黑發上,像黑白鋼琴鍵上跳動的音符,似乎能叫人心髒瞬間停頓。
沈珈述屏息觀賞數秒,指腹在桌面輕輕敲了幾下。
接着,又饒有興緻地低低笑了一聲:“呵。”
有點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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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費一個周末,鐘聽填好了選科初步意向表。
生化地。
三門都是學起來相對不那麼費勁的科目。
她英語不好,平時要花費特别多時間在英語上,當中還要分一部分給數學,要是再選曆史政治這種需要背書的科目,後面時間可能會不夠用。
物理則不僅計算量大,卷面難易程度還有可能讓成績大幅度波動,幹脆直接放棄。
如此挑挑揀揀之後,生化地就是最優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