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玩得團團轉。
面前倒映着模糊的人像,亮紅色的數字不斷上漲。
謝谌站在電梯口一言不發。
“做那種交易真的不要緊嗎?”張言承道。
“……”
“沿着你的日常軌迹,共享你的情緒和人生。他在表白嗎?”張言承頂着一張冷臉說出來這像是玩笑的話,實在有一種不是幽默的幽默。
老闆吩咐不能讓兩人共處一室,但謝谌又強硬表示讓他滾出去。人是張言承親手綁的,甚至提前檢查過身上有沒有銳利的東西,确保周言晁不會掙脫,這才退到門外改為偷聽。
自從跟了謝谌,他射擊和格鬥能力退沒退步暫且不提,反正聽力肯定是提高了。
謝谌遭到調侃,睨視着他,“給他偷窺爽了,也給你偷聽爽了?”
“……”張言承閉上嘴。
“叮——”
電梯抵達。謝谌邊踏進去邊說:“讓他在那個房間裡腐爛發臭吧。”
“現在去找解藥?”張言承緊随其後。
“解藥?說不定已經吃過了。”
電梯門合上隔絕空間,兩人的談話聲在樓道間戛然而止。
四周靜谧,周言晁被困在房間内,他舉目環顧,又垂頭注視被謝谌重新扔回地上的照片,回憶替他續上未完的夢。
超市空調設置的溫度較高,人們把外套或圍巾脫下扔進購物車裡。哄鬧聲像藏在紅酒瓶裡,随其破裂湧了出來。
“是他車撞的,肯定他賠啊!”那個在促銷中忘我搶購的路人指着謝谌破口大罵,“你這個omega怎麼回事啊?不會看路啊?這裡人多,道就這麼窄,你還要把車往這推。”
謝谌沒回答,盯着腳邊的酒瓶碎片。
為了打折哄搶的人自然不會賠付價格較為昂貴的紅酒,他的目的就是将所有責任推到謝谌身上。
“購物車裡東西都不放一個,那麼輕 ,當然容易被撞偏了。”
“我覺得還是你們各賠一半吧。”有人站出來主持公道。
“什麼?如果不是他的推車……”
“沒事,我賠吧。”謝谌想推着空空的購物車離開,但發現輪子會碾出兩條血路,便将其留在了狼藉間,跟着工作人員到服務台支付賠款。
因為擋住了過道,購物車又被路人推了一把,飄移到角落。
孤零零的購物車是他的身軀,精神狀态已經不足以支撐他關注物欲,裝不了任何東西,空得連使用形容詞修飾都是為其增加了充實感。
謝谌支付完錢,原路返回,卻發現那裡已經變回原樣,若不是員工還沒及時補貨,展示台上留有許多酒瓶的空位,以及卡裡少了幾萬,他還以為一切都不曾發生。
“清潔費……”
員工卻擺手說是好心人打掃的,不用支付清潔費。
擺台的位置和設計本就不合理,紅酒瓶也應該做固定,員工也有一部分責任。但謝谌沒有找超市負責人理論。
都說年長會變得成熟,實際上可能是經曆太多或受到的打擊太大,疲倦到想死,更别提計較争辯。
“這個送您。”
謝谌視線下移,看到員工将火紅色的包裝提到他面前,那是一個食品類的新年禮盒,裝有各種堅果和巧克力等。
“?”
“雖然今天發生了不愉快,但這一年馬上就要過去了。”她伸手笑着将禮盒遞給謝谌,“祝你新年快樂!”
謝谌怔怔地接過,粗粝的繩索摩擦掌心,感受到餘溫。
緊繃的粗繩陡然被人拽掉,松散落地。
周言晁被反捆在背後的手得到解脫,他将一枚小小的刀片塞回手表特制的暗格裡。
表盤旁多出一個調試指針的小齒輪,它不是通過扭轉,隻需輕輕按壓就會觸發機關,彈出裝有刀片的暗格,就算仔細查看,也很難發現這一巧妙的設計。
從睜眼開始,他有無數次機會通過這個方法向謝谌發起反攻,将刀片送進對方的大動脈裡。
但他并沒這麼做,就算被捅了一刀,還挨了一巴掌。胸口上的傷口紮得不算深,出血量不足以緻死。上臂傳來疼痛,原本該好的槍傷,也被謝谌抓發炎了。
周言晁撿起地上的相片,徑直走到一角,貼在一張相片上。
仔細看就會發現被覆蓋的相片上本就有膠痕。
這裡是這張照片原位。
漆黑的眼瞳轉動,掃視一系列照片時腦子裡接二連三蹦出話。
【下午乘坐37路公交車,望着窗外發呆,一直坐到終點站,下車走了一截,又原路返回,再坐回家】
【上午去了圖書館,看的《聖經》,但沒看幾頁就趴在桌子上了,我知道他不信教,也知道他沒睡着】
【去O方大樓,出來時候心情不太好】
【他很喜歡來這個公園散步,因為沒什麼人,不過秋天來的次數多一些,今天他坐在長椅上,一個人悶悶不樂地把撿來的枯葉一點點撕碎】
他熟悉這間房的每一張照片的擺放位置,以及每一個畫面的來源。
“不,你不會死。我要你和我一樣,一樣痛苦地活着。”
周言晁找到自己的手機,熟練地輸入号碼撥打過去,“博士,檢測結果多久出來。”
“怎麼這麼關心?”那頭的張茹頓了頓,下了定論,“所以……是謝谌在吃這個藥。”
周言晁遲疑幾秒,坦然承認。
“其實你已經猜到那個藥的作用了吧?”
“大概,但需要你證實,如果可以,希望你在這個基礎上改進一些,不行也不用勉強。”
“其實要再研發無效藥,也不是沒有可能。我這裡還有一部分三組沒有銷毀的數據。如果再試一次,說不定……”
周言晁打斷她,“博士,你就當那部分數據不存在吧。”
“……”
“謝谌會去找你。我要你徹底打消他的念頭。”
“我說了他就會信嗎?”
“輕易得來的信息當然不可信。”周言晁摸上胸口上的血,指腹碰到綻開的皮肉,“費盡心思的就不一定了。”
他擡眼凝視滿牆的照片。
他如同遺址陰暗的蟲子,躲在角落裡,進行長達兩年的跟蹤監視,畸形變态的他被唾棄也是理所當然。
但他不在乎。
周言晁望着成千上萬張黯然神傷的臉龐,喁喁細語宛若惡毒詛咒。
“他這輩子都隻能是omeg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