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房門時,謝谌已改換行頭,外罩了一件林青嶼的白大褂,隻可惜身形不符,袖口距離手腕還有幾寸。
他用濕紙巾粗略地擦拭手部的血迹,若有若無的笑中夾雜沒盡興的遺憾,隻可惜沒帶興奮劑,不能讓人一直保持清醒。
兩人正準備原路返回,卻被兩個值班巡邏專員逮了個正着。
“你們是什麼人?”
“上面派來視察情況的。”謝谌轉身,直勾勾地看向他們,模樣處變不驚。
“視察?”巡邏人員顯然不信,他已經聞到濃重腥味,盯着張言承手裡的袋子,“那裡面裝的什麼?”
黑色手提袋裡裝着謝谌原本的衣服,上面浸染了林青嶼的血。
巡查人員正邁步逼近,再走幾米就可看見滿袋子的紅。
此時另一位巡查員調整了一下他的藍牙耳機,攔住了準備上前搜查的同伴,“抱歉,他不清楚今天有人視察。”說罷,他又擡手道:“您們輕便。”
謝谌打量他幾秒,默然轉身。
“今天有視察?”
看着二人完全消失在拐角,人先沉默搖頭,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上的通訊設備說,低聲道:“剛剛給我傳話,說放他走。”
“……”巡查員狐疑地擰眉。什麼來頭,讓上面的人開綠燈,在基地裡行動自如。
鳥自以為聰慧過人,踏出了牢籠,即将窺見天光,展翅飛向長空。
穹頂霞紅,槐夏黎明到訪得更早,車身迎着曙光沿高速公路的最左側飛馳。窗戶留了一條小縫,風噪扯得耳朵疼,謝谌像沒事人一樣,坐在主駕駛上,任由頭發被恣意蹂.躏。
一晚沒睡,臉皮散發的倦意使他看起來頹喪,但漆黑的瞳孔不顯分毫的朦胧。
“你不覺得出來太容易了嗎?”張言承問。
“他們故意放我出來的。”謝谌語調平穩,“我們進來路過了安保室,不是弄壞了警報系統嗎?原本想着這麼大個實驗基地,應該專員會發現問題,調人進行檢查。但是壓根沒人管。”
“你覺得是林青嶼告的密嗎?”
“不是,不然他不會偷偷搞小動作。你和我不是都看到了嗎?”
張言承默認了。隻是兩人一早就切斷了報警系統的連接線,所以林青嶼把那個按鍵摁爛了也不會有人來援助的。
“植入體内的芯片裝有系統,主要用來監測變性者的位置信息和身體指标變化。但為什麼唯獨我沒有被植入芯片,是放棄我這個變性者了?”
謝谌以輕笑否定。
大費周章利用網站漂流瓶雇人給他變性,又是滅口,又是追殺,害得最後一個幸存者躲了兩年都不敢出來。要放棄,這簡直就是一樁徹底賠本活兒。
原本還對陳侑的話抱有質疑,如今得到證實。
為什麼不需要芯片監測。
顯而易見,人離謝谌很近。
近到根本用不着芯片。
惡魔就在身邊啊——
有可能他今天走的這一步棋,也是對方誘導的,究竟……到底是為了什麼?
謝谌沒再繼續進行話題,目視前方,轉動方向盤,自言道:“希望林青嶼别死。”
“?”張言承可是親眼見證過謝谌的兇殘。
打了就是打了,殺了就是殺了,事後再來裝聖人是不是晚了?
他在心裡鞭笞這個道貌岸然的omega,但很快他發現自己又想錯了。
謝谌隻是惋惜道:“不然簡直浪費那針變性試劑。”
“……”
地下基地靜谧被打破,哒哒腳步聲錯落,身着白襯衫的男alpha左手插兜,舉起右手笑着向巡邏的人員示意,“不好意思,打擾了,我是來找人的。”
通道狹窄,身後的十幾個人以他為首站隊呈V字形。
巡邏的二人沒說話,默默地把手放在槍托上。
“要是看誰都是敵人的話,對你們沒好處噢。”alpha笑意更深,“畢竟把這裡端了,也就我一句話的事。”
其中一個巡邏員認出了他,是那個做外貿生意的陳與菅,單是商人,這個年紀混不到這麼風生水起,他什麼渾水都喜歡蹚,人脈滲透到各行各業,據說劣質變性試劑的流通路線有他的功勞,但怎麼也沒查到他頭上。
陳與菅打開門,血腥味直沖口鼻,像喉嚨被硬塞了兩塊黏糊糊的生肉。
他身後的人有序地湧進去,給氣息奄奄的林青嶼進行檢查治療。
陳與菅唏噓道:“哎呀呀,我說怎麼找不到呢,原來像個陰溝裡的老鼠一樣躲到這兒了。”
兩年前,這個beta威脅他的話如在耳畔。
[别試圖用我弟把我逼出來,如果我弟出事了,我就自殺,讓你這輩子連我的屍體都得不到。]
陳與菅知道林青嶼真幹得出來這事。
為了養活弟弟妹妹,他的人生十分精彩。擺攤、搬磚、刷牆刷漆、托運卸貨、送外賣什麼都做,後來再是借貸,借了又還不起債,債像雪球越滾越大,一步步堕落,還被半騙半逼,成了放高利貸的,接着靠漂流瓶接委托,負責毀掉他人人生。
這樣糟糕的一生,免不了陳與菅的功勞。
誰讓那天他侄子非要吃垃圾食品,送外賣的人剛好是林青嶼。
沒有浪漫的相遇,時間、地點、人,甚至沒一個條件是合适的,但偏偏陳與菅有根筋搭錯了,看這個beta很是順眼。
林青嶼卷進債務是他一手策劃的。
無依無靠的可憐beta,在賣.身給他時都不知道魔鬼的本性。
beta聞不到信息素,腺體是沒開發的器官,無法被标記。這不會勾起陳與菅的挫敗感,隻會激發專屬于alpha的勝負心和挑戰心。
而這種變态的心理,在林青嶼逃跑失蹤後打電話警告他的那一刻時達到了頂峰。
這個beta到死都得是他的。
再重逢,陳與菅看清林青嶼的模樣後,心情差到極點,他接聽打來的電話,“難怪你想把他變成omega,成了omega還能把我的人打成這樣,這要是alpha,被.幹的就是你了吧。”
林青嶼暴露在外的皮膚沒一處是好的,身上的白大褂都被二次加工成了紅色,原本臉頰臃腫,臉上血紋蔓延,好在并沒真到生命垂危的程度,可以先進行止血處理。
“如果你不當着我的面把謝谌操到哭都哭不出來,這事翻不了篇。”
陳與菅挂斷電話,他并非是出于仁慈才不報複謝谌,隻是有人比他更瘋,根本不需要他再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