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子信件的内容大多跨越法制道德底線。事情沒做先付款,雇主們看起來似乎很傻。如果不照着信上說的做,那就用餘生來祈禱對方不計較。碰上脾氣不好的,可以直接等死了。不過違約的人大部分都是遇到後者,畢竟大部分雇主不願充當冤大頭。
“這種豈不是很容易查到ip地址?”
林青嶼坐回床邊,微微垂頭,“漂流瓶都設置了上萬個虛拟ip做掩護,人打開瓶子那一瞬間,扔漂流瓶的人就會得到他的真實ip。”
林青嶼也想過放棄任務,但組内有人替他試了水。
那是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他在現實生活中收到了匿名包裹,是幾張實拍圖。
人臉朝地背朝天,赤身被懸挂房間半空,四肢被鐵鍊束縛呈現一個“大”字,他的背上長出一對白色翅膀,羽翼至眇,不足以支撐他飛翔,所以還在天花闆再添了兩根鐵鍊作輔助。
看似是唯美的藝術。
實際上,他背部的皮膚被切割并往兩側扒開,挖掉了脂肪,将肩胛骨顯露出來。包裹内髒的肋骨成了展翅的枷鎖,同樣也被暴力地向外掰,原本被皮肉包裹的骨頭翻出來反而裹挾幹癟的皮囊。此外,連接鐵鍊的鐵釘釘入肩胛骨中,将人懸挂而起,讓人看起來像是憑借白色翅膀低空飛行。
照片背面寫着——
我拍下這組照片時,這位試圖違約的人還在呼吸着。
這句話讓靜态的照片有了生命力,仿佛能看到肩胛骨之下肺和心髒的微弱起伏,迸發出生命的倔強以及卑微。
林青嶼當然能領悟這組的照片郵寄給他的深意,所以他對謝谌做的事情,從未有過一分一秒的忏悔。
比起那個懂得施加酷刑的雇主,一個謝谌算得了什麼。
他面不改色,悄悄摁下床頭櫃的隐藏按鍵。
這是在人員遇到狀況時的警報,并不會引起很大的轟動,信号直接傳遞到警衛那邊。
一個變性者步入研究變性試劑的實驗基地,和一隻小白鼠踏進醫學院實驗室有什麼區别。
謝谌還在專注浏覽屏幕界面,查找線索無果,站起身。
林青嶼以為他要離開,忙張口拖延時間,“如果你想要變性回去,我這裡有個消息或許可以幫你。”
謝谌一言不發,聽他說下去。
“我在這裡兩年,聽說這個實驗基地早在多年前試圖開發過變性試劑,但随着集團前任董事去世,這項開發也就結束了。據說,那時他們研制出了讓人回到原本性别的藥。”
“人都死了,找誰去?”
林青嶼停止撥弄手指,擡頭直視謝谌,正色道:“他們的兒子還活着,你可以問問。”
謝谌想到了什麼,緊繃的臉皮也為之動容。
如他所料,從林青嶼口中聽到了“周言晁”三個字。
“知道了。”謝谌漫步到床邊,站在林青嶼身側,又問:“這裡隔音效果好嗎?”
“?”林青嶼對于這種俯視來的壓迫感極為不适,尤其是與謝谌對視時,總覺得他想将自己抽筋剝皮。
難道他發現自己按了警報?
林青嶼再次垂頭,主動切斷眼神交流,咬出一個“好”字。
話音剛落,他就挨了一拳。
羸弱的身體承受不住沖擊,直接撞到床頭的牆壁,火辣的疼痛讓人幾近窒息。
顴骨好像被打凹陷了。
林青嶼懵然,倉惶地用手指試探,才發現是劇痛導緻的錯覺。
“你以為就完了?”謝谌甩了甩剛剛揮拳的手,冷眼道:“我們的賬才開始算。”
謝谌拽着他的頭發将他從床上拖到地上,一路拉到空曠的牆邊,毫不吝啬力氣,帶着他的腦袋往上撞,一下緊接一下,聲聲劇烈,鮮血以撞擊點綻開,紅珠飛濺,蒼白平整的牆面表皮被浸潤得燈下反出詭谲的光,液體沿着牆體下滑。
謝谌知道人脆弱的部分在哪兒,一擊斃命固然輕松省力,但心頭之恨實在難解,根本不想人死得那麼容易。
從進門忍耐到現在,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長達兩年的痛苦,體内被壓抑的細胞都在咆哮,複仇迫切,狗屁苦衷他才不聽,他隻知道每一個細胞都在讓他折磨這個beta。
謝谌手一松。
林青嶼脫力倒地。
昔日場景重現,隻不過角色颠倒。
“我……”
沒等人說完,謝谌抄起床頭櫃上金屬制的歐式台燈朝他腦袋上掄,打出了寺廟裡鐘鳴還震耳的響音,與之相比,電線一端的插頭被暴力扯出砸到地闆的聲音不足稱道。
“閉嘴,不然把你的頭骨敲裂。”
beta癱軟在地苟延殘喘。
張言承站在門口,他的作用就是防止林青嶼逃跑,但林青嶼就算被打得看不出人樣,也沒有逃跑的行為。
整個房間除了靠近天花闆的部分,其餘都沾染上了血痕。
此時的謝谌完全不像是需要人保護的樣子,反而林青嶼才是該找保镖申請援助的那個……
血人上半身匍匐緊貼地面,他以屈服的姿态跪着,手指顫顫巍巍地去觸碰謝谌的褲腳,帶着渴求的觸摸随着謝谌的後退幾寸以失敗告終,最後隻能改為雙手合十作禱告狀。
跪拜的姿态像在向神佛虔誠禱告,但周遭的血景使善惡颠倒,更勝似邪.教儀式,他在祈求至邪至惡。
“殺了我也行……求你,求你,放過我弟弟。”他咳嗽嗆出熱血,眼睛腫得隻剩一條縫,聲音輕微,嘴唇張合間粘稠的血水下墜,拉出纖細的絲線,晃蕩着連接地面。
“晚了。”
那一瞬間,林青嶼靜止不動了,甚至連眼睛不眨,像是死後僵硬的屍體。
“已經上了。”
謝谌蹲下身,在血色間品讀表情裡的絕望。
“要我給你說說詳細過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