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外天,虛空之境,雲鏡遍布。
夜慕燼穿過雲鏡環繞的走廊,輕盈白淨的羽扇輕輕扇着,雲水鑲嵌的鏡中浮現出相似的人影——皆是他本身。
其中一面鏡子裡傳來譏諷:“還以為你早就死了呢,沒想到竟被你鑽了空子。”
另一面鏡子裡的聲音更加嘲弄:“真以為姐姐發現不了嗎?”
“遲早會讓姐姐殺了你們所有冒牌貨。”
又是一面鏡子,發出更不屑的聲音:“到底誰才是冒牌貨?你個假冒的該不會真把自己當正宮了吧?孤才是姐姐明媒正娶的唯一道侶,注意下,是唯一呢~”
“請問你們在幻想什麼呢?水晶天可沒有黑夜,少做夢哦~我生病的時候,姐姐可是寸步不離待在我身邊呢,你們呢?”
“不過如此,我可不需要靠生病裝可憐呢,隻是平常的夜裡,姐姐還哄我睡覺哦,你們有這待遇嗎?你們千方百計費盡心思得來的恩寵,不過是我的日常~”
“聒噪,孤要向姐姐告發你們。”
“你見得到嗎,就告發?”
“與其内部分裂,不如關注下那個東西。”
“它一直試圖影響這邊的時空。”
“還頂着孤的臉,真惡心。”
“是我們的臉。”
“姐姐已經把他當成夜慕燼了。”
“怎麼可能?他是最大的冒牌貨。”
“壞消息,我們無法接觸那個時空。”
“來勢洶洶呢~”
“死吧……”
“……”
雲鏡緩慢旋轉着,時不時發出幾句尖酸刻薄的聲音,少年坐在流水雲霧架起的秋千上,合着眼,輕輕蕩着。
鏡中的畫面一轉,出現的依然是同樣的臉,但卻又有些不易察覺的不同。
鏡中的少年站在塌前,低頭注視着塌上的女人,宛如枯骨般的長指觸摸着女人的臉龐,一寸一寸用目光臨摹着。
倏地,指骨縫裡流出鮮血。
少年飛快地收手,沒讓血液髒了她的臉。
他擡手,看着轉眼間就千瘡百孔的手指,一道一道猙獰的口子在手上裂開,傷口裡漆黑一片,仿佛深藏一個深淵。
少年面無表情地放下手,似乎渾不在意。
他緩緩擡首,看向某個角落。
目光極冷、極淺。
跨過碎裂的時空,對上鏡後的少年。
迎接它的是幹脆的破碎聲。
碎成渣的鏡子上沾滿了血液,晶瑩的長指上同樣裂開了一道道的口子。
細細的傷口,密密麻麻,從中爬出一對觸角,接着,是幼蛾的身軀,慢慢從裂縫裡鑽出來,振翅而飛。
*
漆夜彩回來時,夜慕燼把自己蒙在被子裡,隻有散落一地的長發,當中開滿了透明的花枝。
漆夜彩小心翼翼地揭開被子。
聽到少年嫌棄的聲音:“姐姐去洗澡。”
漆夜彩成心逗他:“就不。”
夜慕燼壓緊被角:“不許碰阿燼。”
“就碰。”漆夜彩胡亂一把摸上去,摸到夜慕燼又冷又硌人的手,上面纏滿了布條,從指節到手腕骨。
漆夜彩心頭一緊,夜慕燼該不會因為她出去一會兒就搞自殘吧?
上輩子的夜慕燼就經常這麼做,還沉迷其中樂在其中,原著中的夜慕燼更是如此,有着非常極端的偏激的自毀傾向。
夜慕燼手指一僵,意圖收回手,被漆夜彩牢牢抓緊:“夜慕燼。”
漆夜彩掀開被子,露出少年脆弱又蒼白的面容,仿佛被冰霜肆虐的水晶花,一碰就碎的琉璃瓶。
夜慕燼的皮膚不是一般的白,是有些近乎于透明的水晶白,湊近仔細看,不似個真人。
漆夜彩一時有些分不清,夜慕燼現在惹人憐惜的小白花模樣,究竟是演的還是演的。
總不可能是真的。
夜慕燼不管怎樣都不忘陰陽怪氣:“姐姐還知道回來呢,怎麼沒在外面玩個三五天呢,回來隻能面對阿燼,也是無趣很吧。”
漆夜彩想笑,但配合他的演出,狠狠惡心了他一把:“人家想你了呗,離開阿燼哪怕是一刻,姐姐都渾身難受呢。”
夜慕燼:“……”
少年愣了很久很久,後知後覺地笑了起來,笑得花枝跟着亂顫。
等夜慕燼笑完,漆夜彩輕拍了拍他的臉:“好了燼燼,快起來。”
“不要。”夜慕燼果斷道,“起來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