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人拿着帶靛青色血的劍,怔在了原地,良久後才得以回神,雙手劇烈地顫抖,左顧右盼,顯然慌亂不已。
他拖着妖怪的身體到另一具屍身旁,就地打坐,用了一些花裡胡哨的法術,本盤坐的身體忽然倒下,躺在地上的屍身詐屍。
果然他就是男主本人啊。
他連忙粗糙地檢查身體,發出劫後餘生的短暫笑容,估計也是背水一戰,希望渺茫,沒想到成功了。
很快,他就抓着另外兩具屍體,掀開破碎的花瓶,放在兩具屍體的手中間,割破手指,讓血液流淌在破碎的花瓶中。
大概以為這樣能讓别人頂替靈魂契約。
做完這一切,他就離開了。
漆夜彩注意了一下他的頸側,那串編号沒變,但沒有蓋指紋,根據過去的判斷,說明還沒死。
妖怪的手指動了下,畢竟是大妖怪,不是那麼容易被凡人的劍給殺死的,隻是沒想到心愛之人下手如此惡毒。
不知名的風刮遍整座廟,身後的神像發出沉啞的聲音:“祈願者,那濃重的、激烈的、極端的情感……因何而來?”
妖怪帶血的手掌撐在地上,掙紮幾番,支撐起身體,她看向神像,正對着漆夜彩。
她沒聽神像說的話,她看着自己的手:“……我沒死?”
神像:“你已經死了。”
妖怪笃定:“本座沒死。”
神像:“你死了。”
妖怪憤怒:“本座沒死!”
神像:“死了。”
妖怪:“沒死!”
漆夜彩:“……”神經吧。
按理說,妖怪應該沒死,但神像……夜慕燼非要說她死了,應該是靈魂契約的緣故?
違背契約,雙方都會遭到反噬。
漆夜彩努力看她頸側,還真有一串編号,還蓋指紋了,因為膚色原因,剛才沒死的時候隻有編号看不清,現在蓋了指紋就明顯了。
妖怪終于接受自己已經死亡的現實,竟然不是被捅死的,而是因為對方的變心。
不過不論怎麼說,這是她當年心甘情願許下的誓言,雖然因此喪命放如今看來實在不值也不甘,但她也無怨無悔,這是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她擔得起。
妖怪說:“本座已死,但本座死不瞑目!”
夜慕燼興緻缺缺,總算等到這句台詞,有氣無力地問:“為何死不瞑目?”
妖怪說:“本座活了千百年個歲月,了結于此,最大的遺憾,便是沒有安排好後事,我還有一衆下屬們等着我。”
夜慕燼沉默,似乎對這種答案并不感興趣。
漆夜彩想着,這妖怪不是戀愛腦,但夜慕燼是,他隻想摻和情情愛愛的鬧劇,對于除此之外的情義,他一點也不感興趣。
夜慕燼冷聲譏諷道:“既然有那麼多下屬在等着,還為情愛許下死契,如今遭了報應又來表擔當?真虛僞,誰不會說話呢。”
漆夜彩:“……”
妖怪翻了個白眼:“你是什麼亂七八糟不入流的神仙,一根筋嗎?”
漆夜彩暗道,罵得好。
妖怪:“為情,我可與之同生共死,為義,我亦可生死與共!我不後悔我做的決定,在你看來或許愚蠢,但我隻是認真,我也心甘情願承受一切後果,無論值不值,而且在我看來,我值,我自己值,我的真心與真情,值!”
妖怪真情實感,就是漆夜彩聽了,也難免被帶動情緒,然而夜慕燼是個百分百的純戀愛腦,聽不得這些大義凜然,隻覺得莫名其妙,且可笑。
他淡淡地“哦”了一聲。
妖怪不耐煩:“你說本座死了,可現在又是如何?你究竟想做什麼?”
夜慕燼恢複了點精力,懶懶道:“隻要你交出靈魂和情感,吾就會如你所願,完成你死不瞑目的遺願。”
“僅此而已?”妖怪不解。
不過她不會細想太多,隻覺得死都死了,她身為大妖,早已不入輪回,靈魂和情感如今對她而言也毫無用處,死了就化為烏有了。
夜慕燼:“……你的遺願,也僅此而已?”
妖怪仔細想了想,忽然一拍腦袋:“差點忘了!我要捅死那個賤人!”
夜慕燼:“君子成人之美,如你所願。”
漆夜彩:“……”
夜慕燼比那妖怪還想捅死那男的吧?
交易達成,夜慕燼在漆夜彩眼皮子底下收走了妖怪的靈魂和情感。
漆夜彩問:“夜慕燼,你拿這些做什麼?”
夜慕燼想了想,微笑道:“用來學習哦。”
漆夜彩沒再繼續問,夜慕燼幹什麼都光明正大的,一點也不避諱,更不遮掩,但她總覺得好像忽略了什麼難以注意的點。
真的隻是如此嗎?
但問夜慕燼是問不出來什麼了,漆夜彩暗暗複盤了一下經過,表面看似乎沒有漏洞。
首先,夜慕燼不是正常生物,無法理解生物正常的情感,這點很正常,就是人與人之間都無法做到互相理解,何況跨物種呢。
其次,夜慕燼戲精一個,本身喜歡看戲演戲,經常親自切身體驗,但以他神奇的腦回路注定隻能學偏,何況他又是個神經戀愛腦,偏愛極端的偏執的激烈的情感,淨挑不好的學習。
這個妖怪的情感熱烈而又偏激,因此被夜慕燼選擇用來研究學習。
花裡胡哨的巨大舞台,内核卻不複雜。
以夜慕燼的性子,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他慣用驚天動地的氣派去完成一件很小的事情,誰讓他樂意。
漆夜彩拍了拍夜慕燼的肩頭,意味深長說:“夜慕燼,好好學。”
真擔心這個小白癡學成腦殘了。
夜慕燼眨了下眼,難得沒什麼笑意:“……姐姐,阿燼有自己的主見。”
漆夜彩豎起一個大拇指:“哦,厲害。”
夜慕燼微笑了笑,笑意不達眼底:“阿燼的主見就是愛姐姐。”
漆夜彩習以為常:“謝謝。”
夜慕燼不愛聽,一本正經道:“不需要姐姐的謝謝,阿燼喜歡姐姐,愛姐姐,姐姐就是——唔……”
漆夜彩捂緊夜慕燼的嘴,夜慕燼滿臉委屈不高興地小聲廢話了幾句,然後舔了上去。
“……”漆夜彩麻了。
這種程度的白癡,若是裝出來的,那麼夜慕燼的演技,未免好得過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