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個躺着,一個卧着,加上剛剛他故意湊近的動作,不知為何突然變小的聲音,再輔以被暖被遮掩的小片風光,明明沒有身體接觸,卻能叫人浮想聯翩。
姜琅的臉色已經是青紫一片,姜月看了也不得不道一句:好一個有心計的男人。
趙簡走了,姜月也起身,慢慢收拾桌上的案卷與文書。
姜琅怒到了極點,此時反而沉下氣來了,問道:“他為什麼會在這裡?”
姜月很奇怪一樣看着他,“不是和你說過了,我和他要談一場交易。”
姜琅嗤笑一聲:“談什麼交易,要談到床上?”
姜月忽然頓住了手,也跟着笑,望着他的眼緩緩道:“談什麼交易,暗衛沒向你禀告嗎?”
姜琅臉色變了變,還未來得及回話,卻聽到姜月的聲音陡然變得清冷嚴厲,“還不給我滾下來!”
空氣似乎也被這冷霜般的聲音凍結了,而後某處傳來一絲輕微的顫動,像是冰面被劈裂,顫動逐漸擴大,随着姜月的手取下弓弩,不安戰栗的聲音越發清晰。
姜月架起弓弩,眼睛對準望山,極快得推動拉杆,隻聽得輕輕咻的一聲,一條人影從房梁墜落下來。姜月面無表情,擡起弓弩調轉了方向,但這次對準的是姜琅。
數條人影呼啦啦地撲落下來,“公主贖罪!”
“姜琅,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姜月?你當我是死的嗎?”暗衛們聽了這話,隻恨不得自己死了,他們自诩為武功高強之輩,但卻連自己是何時被發覺的都不知道。
姜琅望着對準自己的漆黑鋒利的箭镞,眨了眨眼,輕輕說了句,“你們都出去。”姜琅心裡有種奇異的感覺,他伸手想要撫上姜月的手,姜月後退一步,沒讓他如願。
姜月問道:“我再問你一次,布莊縱火一事,與你有無關系?”
姜琅看着漆黑古樸的弓弩後長眸眯起的姜月,那種奇異的感覺逐漸擴大,看,她為我生氣,她心裡有我。他看着她搭在懸刀上的指尖,指甲修得圓潤,塗着淡淡蔻丹,越發襯得素白,他覺得此時摸上去肯定是沁涼的。
姜月看着他黏着在自己手上的眼神,不知怎地背後升起一陣不适之感,忍着怒氣道:“回答我!”
姜琅笑了,很幹脆道:“是我!”
姜月咬牙,痛心道:“你瘋了不成!”
姜琅喃喃道:“是,我是瘋了。可是阿姊,你知道我為何瘋了?”他癡癡地往姜月走去,“我不願你遠嫁,也知道你不願意嫁給自己不喜歡的人。我原本想借着這場火,将姜月——或是姜好的身份,燒了幹淨,我都算好了,等你一覺醒來,你就不再是什麼公主,也不用結那勞什子的親了。”
姜月的眼眶微紅,握着弓弩的手也在顫,她想起自己在火場以為要再經曆一次死亡的絕望,想起布莊那無辜受到牽連的十一條人命,覺得無比愧疚,“你糊塗!你可知有多少無辜的人因為你這個荒唐的想法被活活燒死了?”
“歸根結底不還是布莊那老頭自己惹來的事?如果不是他逞能要面子和梁榷搶生意,我又怎麼會有可乘之機?這怎麼能怪我呢?何況......”姜琅锲而不舍地一步一步靠近,姜月跟着慢慢後退,繞到桌後不讓他觸碰,姜琅又道:“既然是要做戲,那便要做得真實些,不然怎麼能讓人信服?”
姜琅泰然自若的模樣深深刺痛了姜月,她看着長大的弟弟為何變成了這副模樣?自私、殘暴、沖動、冷血。
“我都算好了,我派出了最得力的手下,我滿心期待地等着将你接走......可是我沒想到那天趙簡會臨時提前回了驿站,我等了又等,隻等來了她的一句‘屬下無能’。”姜琅回想起自己看着暗衛空手而歸的那晚,心中一陣憤懑與不甘,如果當時得手,哪裡還有之後這麼多事?那名無能的暗衛,自然得到了應得的懲罰。
姜月又問道:“你知不知道,你做的這些事,有可能會讓爹娘,會讓定國公府一夜之間變成階下囚?”
姜琅沉默了一會,方道:“我知道,所以我才會吩咐吳全将那封有圖騰的信箋落在鸾鳳樓,将辦案的方向引向黨争。”
“我做什麼,都是為了你。”
好容易再體會到自由的、暢快的,能像平常人一樣的呼吸,她心裡不知有多快活,她多想待在父母膝下好好盡孝,多想抛棄肩負的責任與使命,多想去做自己想做又未曾能做的事。可是她不能。長姊不能死,阿弟不能誤入歧途,定國公府要好好的,燕夏兩國不能交惡......她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大夏皇室與大燕皇室聯姻一事已經落成定局,她無力改變這個事實,隻好以身涉險。
就像有一隻無形的手,冥冥中推着姜月往前走。
可是姜琅呢?他一聲不吭,用一把火險些将她苦心經營的一切燒了幹淨,卻還大言不慚地打着“我是為了你”的名号,可他從沒問過自己想不想要這樣的好。姜月簡直要被氣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