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瞧見那人流暢的下颌線,隐隐覺得有些眼熟,後知後覺地發現他的招式也有些熟悉,心道這莫不是醉仙居哪位常客?抑或是與自己切磋過的将士?
姜峻正在一側與餘氏幾人說起遇上男子的經過,“你說可氣不可氣?我看到那人在橋上跌倒,就伸手去扶,哪知道他是沖着我的錢袋來的!幸好趙俠士在一側拔刀相助,替我将錢袋追了回來。”
一時間,餘氏等人看着這位高大的趙俠士的眼神除了好奇,又多了幾分感激與崇拜。
“還有還有,趙俠士聽說我為阿娆你搜羅寶物,就将這寶劍慷慨相贈了!”姜唯看到趙俠士的鬥笠松了,很狗腿地跑到場地旁,伸手要幫他拿鬥笠。
亭子中幾人忽然聽得打鬥聲漸歇,那男子将鬥笠一摘,遞給姜唯。亭子中的兩位婦人心中暗暗贊歎,對這名仗義又慷慨的趙俠士是越看越愛了。
倏然間,四周密林簌簌而動,鳥雀驚飛,湖面粼粼波光猶如被靈蛇攪動,激蕩不已。姜月整張臉瞬間容光煥發,眼眸發出攝人的光彩,笑容逐漸放大,猶如餓虎撲食,待得衆人回過神來,她已經撲到了那男子的身上。
兩人近身肉搏,身影快到叫人看不清,姜峻顯然也沒想到姜月在看到那男子豐神俊秀的臉後如此激動,呆呆地放下了手上的酒壺。
姜唯見識最小,腿也最短,但是反應卻是幾人之中最快的,他哼哧哼哧地跟着兩人扭打的身影跑去。
姜月滿心的怨恨與怒氣在此刻達到了頂峰,她不知道為何趙簡會出現在這裡,正所謂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她隻有一個念頭:殺了他。但僅存的理智告訴她,她不能殺了他,至少不是現在,至少不能在定國公府。于是她選擇了肉搏,用最原始的方式化作一頭兇猛的野獸,紅着眼,咬着齒,野蠻地發動進攻:踹膝、蹬腹、頂摔、踢裆、鎖喉......絲毫不給對方喘息的機會。
趙簡亦是暗自吃驚,起先顧忌着姜月是女子,并未出全力,後見她動了真格,拳拳到肉招招利落,似乎又覺得有點欣慰:她比自己想象的還要生猛。同時又覺得有些不解:為何她這麼熟悉自己的招式?熟悉到還未出招姜月便已經截獲了攻勢......難道,她認出我了?而且這些年,一直默默關注着自己?!
姜月見他打鬥中竟無緣無故笑了笑,覺得自己受到了輕視,心中愈加激憤,氣煞人也!真是氣煞人也!她出招更快了,兩人轉眼間纏鬥至湖邊緩坡之上,忽然間飛沙走石,一個巨大的黑影從天而降。憑着多年死裡逃生的敏銳直覺,趙簡側身一閃,瞳孔微微放大,視線在那粘連着血紅肉屑的尖銳鳥喙掠過,出手如電,竟生生抓住那飛影一角,像抽陀螺一樣将其擲了出去。
姜唯聽見撲棱棱的拍翅聲,不由驚叫道:“鴻影!”再低頭時又被吓了一跳,隻因他看到兩人忽然抱作一團滾下了斜坡,他想也不想,迅速踩在雕花護石上,足尖一點,短腿一跨,屁股一蹬,以一個不怎麼雅觀的姿勢翻過了圍欄,坐在綠草茵茵的緩坡上,慢慢往下滑去。
兩人在濕泥上止住去勢,姜月駕在趙簡腹腔上,占據了主動權,隻見她雙腿緊緊跪在地上,将人鉗制在地面,左手揪住趙簡月白色領子,右拳握緊,動如疾風,一拳揮出。趙簡想也不想,大掌攥着她的手腕,往前一拔,姜月咬牙角力,不肯動身,另一手旋即握拳,趙簡更快,在她揮拳之前就控制了她的動作。
姜月吃痛,手腕很快被勒出指痕,眼看趙簡馬上就要将她掀翻,她隻覺這張無論何時都波瀾不驚的臉越發面目可憎,心裡罵道:真是個空有皮囊的混蛋!今日無論如何都要叫你吃點苦頭!
她一個俯沖,張嘴咬向趙簡的咽喉。
霎那間,趙簡古潭無波的眼眸終于有了波動,不,應該說是卷起了風暴。
人迎穴,死穴之一,位于喉結左右一寸餘,行伍出身的趙簡向來清楚此穴被點中後會有氣滞血淤、頭暈之症,但今日方知,被咬之後更是别有一般滋味。
他該感到危險,事實上他也察覺到了危險,那帶着暖意的軟唇,近在咫尺的呼吸叫|纏聲、揮之不去的幽香、緊咬着他滾燙脈絡的貝|齒,無一不在提醒着他要将她推開,否則自己可能血濺三尺命喪當場。但他發覺自己竟然沒來由地在推開她之前有了躊躇之意,他的心扭曲着暗地裡升起一種奇怪的期待,這種隐隐的沖動甚至讓他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帶着點踟蹰地、慢慢地揚起了臉,好讓她埋得更深,似在鼓勵她繼續發揮。
趙簡乃大燕皇帝胞弟,身為皇子自是熟讀四書五經,仁義廉恥那是刻在骨子裡的。他活了二十幾年,從未有過如此無措的時刻,他竟被一個女子用這樣的姿勢在大庭廣衆之下做了這樣的事情!這女子還是他苦苦尋覓多年的救命恩人!他下不了手叫她吃苦,更叫人難堪的是,他竟然......他竟然!他竟然有了反|應!他頭一次感覺到信念的大山搖搖欲墜,羞憤惱怒難耐之下,他認命般閉上雙眼,咬緊牙關,舉起手掌重重一拍,将自己拍暈了事。
姜唯最先到達現場,看到那位客人潔白的袍子已經髒亂得不成樣子,連好看的臉上都沾染上青草碎葉,暗青色的汁水順着他的挺拔眉骨往下沁落,殷入姜月沾滿黃泥的指縫。他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好似昏死過去了,被姜月氣勢洶洶地壓制在泥濘中......吸血?
姜唯幼小的心靈受到了巨大的沖擊,被震驚到目瞪口呆:“這,這真的是我能看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