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長風見今日宮宴的主角來了,扇子一攏站起身來,身形修長似竹。
宮雪映緩步踱到殿内,清瘦脊骨微微曲起,行了個禮。
“見過長公子殿下。”
月長風露出一道儒雅微笑,松風水月一般沁人心脾:“宮少主來了。”
随後頓了頓,宮雪映眼眸微偏,注意到月長風身邊還有一位绛紫的身影,于是也神色無虞地朝那位的方向點了點頭:“見過月少主。”
月塵卿臉上沒什麼波瀾,隻是簡單點了點頭,眼神停留在宮雪映身上不過半秒就收回,然後散漫地望向别處。
遊景瑤在下面看得手指都攥緊了。
這什麼氛圍?
按理來說,有狐族尊上出現的場合,外人都應該向月塵卿先行禮才是,可是宮雪映第一個行禮卻是對着月長風。
說不上的奇怪呀。
雖然本次宮宴的操辦者是月長風,宮雪映先向月長風行禮也無可厚非,但是就是有哪裡感覺詭異。
兩個人分明還不相識,就如此不對付。
遊景瑤一下子感覺肩頭的擔子更重了。
撮合一對陌生人本就傷腦筋,撮合兩個敵人成為靈魂眷侶,更是難如上青天。
宮雪映行禮過後重新恢複了站直的姿态,脖頸修長,亭亭玉立,像夏日雨荷中最出挑的那一朵。
她微微側身,既對着月長風,又向着在座各位貴賓,聲線清冽道:
“方才過來的路上遇到了氣流卷,耽擱了些時辰,并非故意來遲,還請不要責怪。”
月長風莞爾一笑,風流蘊藉。
“哪裡,宮少主客氣了,請入座吧。”
宮雪映點了點頭,随即跟着侍女的指引入了座。
宴會也随之開始。
流杯曲沼,管弦悠揚,舞娘身上的金色墜飾光影幡旄,觀賞盡興的同時又不至于喧賓奪主。
侍女一行行步入殿内,素手呈上一道道精緻的冷盤,随後色香味俱全的熱菜輪番上陣,無不精烹細作,入口唇頰留香。
面對着這麼多青丘貴族,宮雪映動作卻絲毫不見卑斂,一舉一動都優雅至極,攝人心神,每一根發絲都垂在最完美的位置。
菜肴似乎充分考慮了蛇玄谷慣常的清淡口味,沒有一樣是能看出油光的,宮雪映隻簡單嘗了幾筷,便朝月長風投去了一個眼神。
月長風正好捕捉到了她的側目,于是大大方方轉過頭來,禮貌地詢問:“宮少主用得可還開心?”
“實屬佳肴。”宮雪映斂眉,用瓷杯遮住了唇角若有似無的弧度。
遊景瑤在下面看得袖子都快揪爛了。
宮少主,你跟長公子說什麼話呀?
跟月塵卿說呀!
不說話就算了,怎麼宴會都開始這麼久了,一點眼神交流都沒有?
他倆真的是一對嗎?
她自小聽人說,命中正緣都是一眼注定,随後感情就像雨後春筍似的自然萌芽,最後順順利利地步入幸福結局。
這一對怎麼開局就相看兩厭,連共處一宴,相隔不過十幾米都擦不起火星子來?
宮雪映蓦然冷淡。
月塵卿更是一絕。
他活像個來上班的,自顧自地用菜,看上去對這些吃慣了的食物沒什麼興趣,長指繞着筷子在空中緩緩地轉動,許久才落下夾起一丁點食物送進口中。
台下,三公子月停蕭幾乎沒怎麼動筷,眼神就鎖在宮雪映以及二哥月塵卿上面。
那膠黏一樣的眼神,似乎要把宮雪映和月塵卿生生連起來似的。
看到月停蕭那幽怨到幾乎要在兩人之間生生看出一條紅線來的表情,遊景瑤又忍不住開始憋笑,有人比她更着急。
不過想到“皇帝不急太監急”,自己又活像這句俗語中的太監一樣的時候,遊景瑤滿腔笑意霎時消散。
都當太監了,還傻樂呢。
盛宴進行得正火熱,衆賓客無不推杯換盞,愉快地享受着絲竹歌舞,炊金馔玉,現場隻有一個人的表情看上去十分煩悶——
那就是正心煩意亂的遊景瑤。
她看着食案前一盤盤珍馐美馔,心思卻完全不在上面,興緻缺缺地拾着筷子在上面戳戳點點,心中正在盤算着待會怎麼才能跟宮雪映說上話。
月塵卿安坐于白玉高台之上,輕易便能将全場所有人的表情盡收眼底。
在一衆笑臉之中,表情苦哈哈的遊景瑤十分出彩。
她垂着眸不知在思索什麼,時不時往嘴裡送一丁點吃食,咀嚼食物的速度慢慢的,顯得那張小包子臉的腮幫子更鼓了。
無聲地打量了一秒,月塵卿修長如玉的指尖撩起桌案上的酒杯,杯沿觸及唇邊的時候,眼神也随之移開。
宴會綿延了許久,終至尾聲。
月長風準備了許多禮物贈予宮雪映,作為收服水生澗大妖的答謝。
他輕揮碧色衣袖,侍者便從殿外魚貫而出,呈上一箱又一箱寶物,金銀财寶自是不在話下,珠翠首飾更是精美繁多,步搖金钗,玉镯耳飾,亮晶晶地晃人眼睛。
最讓人兩眼放光的還不止于此,接下來壓軸出場的,是堆到幾乎要溢出寶盒的上品靈石。
瑩華流轉,滿滿當當,竟然全都是天級靈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