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慕這兩個字實在陌生,又一頂一的肉麻,剛說出來她自個兒的心就顫了兩下。
原本以為違心的話會顯得虛僞,但月塵卿聞言之後竟是颔了颔首,随即臉上浮起早有預料的了然。
這就信了?
遊景瑤偷看他,心中詫異須臾,趕緊繼續編下去:
“我從三歲記事開始,第一次聽到您的名字就愛慕上您了,”她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上去很癡迷,笑眼中都要擠出粉紅泡泡的模樣,“那可是三歲啊,我還沒學會自己如廁,就學會喜歡您了!”
這話說的極糙,月塵卿一對桃花眼浮起僵硬之色。
遊景瑤漸入佳境,絲毫沒覺得自己說的話有哪裡不對,繼續比比劃劃地像背誦一樣吐出一大段話來——
“雖然我才活了十九歲,但是百年前玄界那場大戰我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月少主您神威無比,統戰八方,保全青丘全族毫發無損,真乃一代戰神……”
她像這些都是在腦海中拼命搜刮的原文,既然是原文,就不可能有錯。
于是某人繪聲繪色搖頭晃腦地背誦了長長一篇,直到月塵卿終于蹙眉打斷她:
“說重點。”
遊景瑤茫然眨了眨眼睛,随即咳嗽了兩聲,又一本正經地看向他。
“話又說回來,正因為我太愛慕月少主,所以對玄界那場大戰十分了解。我多方打聽,這才知道了月少主曾在大戰中受了玄鳥族先尊一記純明掌。”
“玄鳥族素來掌管着上古神火,玄鳥一族是上古鳳凰嗣脈,他們以神火為基,煉制出了一種名為‘熾毒’的火毒。此毒可以附帶在招式中,給攻擊對象造成長久傷害,而這記純明掌就蘊含着熾毒。”
她說的不錯。
每個字都是真的。
玄鳥族全族都是火靈根,好巧不巧,狐族也是。
鳳凰火與狐火天生對沖,一道明,一道晦,一道純陽,一道陰柔——注定是死敵。
因此他才會被鳳凰火所煉制的熾毒傷得這樣深,這兇毒由皮入骨,再融進四肢百骸,毒血在身體末梢肆意流淌,岩漿一般無時無刻地灼燒,如同綿延不盡的刑罰。
“這‘熾毒’乃上古神火所煉,又是玄鳥族仙尊親手煉化,而玄鳥族早在大戰中就已滅了族,因此熾毒目前沒有任何解藥。”
遊景瑤點着手指,一闆一眼道,“目前唯一能夠壓制熾毒的東西叫做‘冰藤’,全稱是‘冰藤元氣’,由冰靈根的玄界精怪丹田内異化而生,因為其自帶的純淨冰元素,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壓制熾毒,但依舊無法根治。”
“雖然治标不治本,但我身體裡恰好就有那麼一點點冰藤元氣,我就趕緊來救您了。”說完這一大段,遊景瑤臉不紅氣不喘,神色自然。
她之所以說得那麼順暢,是因為遊景瑤早已在書中明晰了月塵卿的一生,在他面前猶如高了一個維度,自然什麼都能說得出來。
雖然這些信息也是死了許多腦細胞才回想起來的,但總算是沒說岔,遊景瑤一面偷看他的表情,一面悄悄舒了一口氣。
隻是月塵卿看着她的眼神愈發深了,他那眸子沉下來真像一柄利箭似的,要将遊景瑤整個人洞穿一樣。
“遊景瑤。”月塵卿突然啟唇。
遊景瑤剛舒的那口氣一下又吸回來了,全身立即竄過一陣酥麻。
他一字一頓地喊出自己名字的感覺真是太詭異了,字正腔圓的,好像将她的名字在齒間研磨了許久似的。
“怎……怎麼了?”自覺剛才說的話裡沒有邏輯缺陷,遊景瑤先一步挺起胸膛來。
月塵卿撫着小指骨上的紫色琉璃戒,神色玩味。
“若照你所說,你三歲起便心悅本尊,本尊受熾毒困擾也非一年兩年了,怎麼偏偏是這幾日,你才來找本尊?”
遊景瑤一噎。
她腦子從沒轉得那麼快過,一拍腦袋,從袖子裡摸出了一塊紅色的東西。
月塵卿看到那紅光一閃,瞬間瞳孔緊縮,劈手就要去奪——
“欸!别動!”遊景瑤高舉着九尾血玉,“先聽我說!”
月塵卿雙目淬火般盯着她小手裡握着的九尾血玉,“你從何處得到本尊的九尾血玉?!”
“你别這麼咬牙切齒的嘛!說得好像是我偷的一樣!”遊景瑤不知道從哪竄上一股勇氣,說話的聲音也大了,“我幫你找到了你的命根子,你就這麼跟我說話?”
月塵卿滿目的煞氣這才消去些許,似乎是覺得遊景瑤不給他,他也能殺了她再奪回來一樣,又靜靜地退了幾分。
遊景瑤見他好像冷靜了一點,舉着血玉的手也慢慢落下來,仍是牢牢握在手心。
“你聽說過百歲山嗎?就是那個很窮的犬族丐幫,沒聽說過無所謂,我們就是一土山寨,很窮,平時就靠撿垃圾謀生。七夕那天,我就是在山腳下的垃圾堆裡撿到了你的九尾血玉。”
月塵卿露出一抹疑惑之色,神色難辨:“垃圾堆?”
“是啊,我當時就心想,九尾血玉那麼重要的東西,月少主你肯定會随身攜帶,現在竟然丢了,這說明肯定發生了什麼大事。于是我一着急就直接帶着血玉奔來青丘了,恰好撞見少主您在霰雪峰療傷,就是這樣。”
遊景瑤說完,見面前人的眸子還鎖在自己手心的那塊血玉上,她趕緊扯過月塵卿的手,将血玉整個放在了他手心。
“呐,還給你。”她還把月塵卿的五指往回按了按,又安撫似的輕拍了兩下,疊聲道,“還給你了。”
遊景瑤還的痛快,沒有一絲留戀,甚至還在心裡慶幸這燙手山芋總算是送出去了。
這玩意在她身上像個定時炸彈似的,揣在兜裡連睡覺都不安心。
還了反倒輕松。
月塵卿緊緊握着手中的九尾血玉,鋒利的九尾在他掌心越陷越深,整隻手變得蒼白。
“哎?你握這麼緊幹嘛呀?”遊景瑤吓壞了,趕緊上前一根一根掰開他的手指,一看,他的掌心甚至已經被切割得滲了點血。
月塵卿回過神來,看着眼前的少女着急得捧起他的手掌一口一口吹氣,還驚慌地問他:
“你傻了嗎?為什麼無緣無故自殘?找回血玉也不至于激動成這樣吧?”
他斂眸,似乎找回了清醒,無聲地将自己的手從她合攏的雙掌收回,神色重新變得端冷。
“不過,你怎麼會把這塊玉丢到咱們百歲山山腳下呀?”遊景瑤歪着頭問,“還恰好是七夕節,你難道是想來咱們這兒尋個娘子,路上毛手毛腳弄丢的?”
很顯然這玩笑并不好笑,因為月塵卿聞言溘然就瞪了她一眼,眉眼之間濃郁霜色再次浮現。
遊景瑤立即斂聲。
她還是别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