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長已經決定了嗎?”韋複一問。
剛從星河谷回來,大哥便說要跟他商議一件大事——韋氏要向太子盡忠,而他要做的是行刺大黎勝戰的功臣永昌公主和喻将軍。
他向來醉心于武學,對家裡的事情不怎麼過問,平常若是兄長當真有什麼用到他的地方,他也不會推辭。
韋麓一點頭:“扶保太子,是大義之事,待太子登基,便是我韋氏一門獲取榮耀之時。”
“兄長轄管中鎮三城兩州,已然權傾一方,實不該摻和到皇權争鬥中去。”
韋麓一道:“大丈夫生于世,當存高遠之志,三城兩州也隻是三城兩州,韋家在帝都那些世家面前屁都不是,跟着太子才有出路。”
可扶保太子就要殺死為大黎驅賊退敵的英雄,韋複一覺得這件事既不義,也不正。
但他沒有反駁什麼,畢竟他專心的隻有武學,就算那些事既不正也不義,大哥讓他做,他就會做。
韋麓一歎了一口氣:“太子遞來了枝子,我若不咬,便是對他的不敬,他往後繼位定不會讓我好過,因此這也是唯一的選擇。”
他看向兄弟:“複一,放手去做,你的天輪掌天下無雙,定可取下那兩個人的性命。”
為了向太子表忠心,他們要做兩件事,刺殺永昌公主與喻将軍,截殺路過此地的一個人。
……
心好像沉在深淵裡,耳邊有一道沉重的轟鳴之聲。
他像是找不到水源的魚,因絕望而痛苦,因渴望生存而窘迫掙紮,又像是一頭沒有靈魂的野獸,隻會兇殘地撕咬,隻會被野.性的欲.望驅使去殺戮。
太危險了。
你的實力究竟在哪一重?
我不知道。
羽化天幫他留存了内力,助他溫養了經脈,在百草林的三年他沒有一天不在修習神祇正心,他有天賦有悟性,也有了摒棄塵俗陷入空無一物境地的條件,什麼都感知不到,就隻能去練功。
三年過去,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達到極限,也不知道自己實力如何,他已經不在意自己的實力,他好像變得超然又灑脫,從百草林出來的時候,他以為自己可以放下怨恨一直雲淡風輕下去。
然而有人在一步步地逼着他。
想看他瘋魔。
他不能任由旁人操控自己。
所以他拼命壓抑着心裡狂躁混亂的念頭,他強迫自己清醒過來。
“師兄!你怎麼樣?”
逃亡的路很艱難,從呼吸聲判斷,晉離、龍晨都受傷不輕。
“無礙。”練清竹聲音平靜。
幾人都很擔憂地看着他,方才他們親眼看到練清竹身上籠了一層血氣,那樣的他不再是什麼神仙公子,而是被殺意驅使的妖魔,極為可怕,更令人吃驚的是,他竟然又生生把血氣壓了下去。
拜遙道:“何必跟韋麓一浪費時間?”
練清竹:“我要确定,即便無冤無仇,他是否仍是要殺我。”
如果是這樣,那麼他就可以報複的心安理得了。
拜遙弄不明白他在想什麼,隻好勸道:“不要失去理智,有人想看到你失去理智。”
練清竹點了點頭。
穿過無數箭矢與兵甲,靠着拜遙手下春風箋的人幫忙總算沖開一條生路。
直到出了冼城他們才勉強喘過來一口氣,然而危險卻不會就這麼消失。
好在這時前來接應的盡歸門弟子也到了:“喻将軍早有吩咐,主上命我們來接應公子。”
拜遙道:“即刻離開,不要耽擱。”
晉離點頭,龍晨對拜遙道:“拜公子,一直沒來得及與你道謝。”
轉了一圈,誰跟誰都是熟識。
拜遙道:“沒想到你是去了百草林,又與清竹成了同門。”
龍晨道:“我向師兄求教武功,為的是不再事事受人欺淩。”
拜遙:“阿筝若知道,會為你高興。”
龍晨問:“筝姑娘一向還好嗎?”
拜遙道:“風誅已經是她的劍。”
龍晨聞言眼睛裡有了笑意,為拜筝感到高興。
與拜遙告别後,幾人繼續往北趕路,速度飛快。
路上龍晨幾經猶豫,終于開口:“師兄,我現在……還不想回到帝都。”
練清竹理解:“遊曆一番也好,去吧。”
龍晨:“我會明白自己想做什麼。”
練清竹猜到她會先去找誰,沉思片刻,讓晉離幫他寫了一封信,對龍晨道:“送給尺夜。”
“好。”龍晨接過信,對兩人皆道了“保重”,便轉身踏入了無邊江湖之中。
在遊曆江湖之前,她先去見了南宮華亭一面,并且對她說:
“你要做皇帝。”
“她是在激我。”南宮華亭想着龍晨說給她的話。
少女當時的語調平淡尋常,平靜之中卻有着難以察覺的蠱.惑意味,她自小便極有主意,有着超乎年齡的成熟與心機。
南宮華亭一直都明白她的心機,皇宮裡哪一個人沒有心機?太單純或者太愚蠢的人無法生存。
“若是沒有人激你,你便仍舊無法下定決心嗎?”
喻尺夜傷勢未愈,臉色蒼白,遭遇連番刺殺,又跟天輪掌對上,他們很是吃了一番苦頭,差點真的喪命,哪怕是在戰場上厮殺都沒有過這般的兇險。
其實他們一開始隻是猜測,并不能确定那強大的刺客就是新排的宗師高手榜第一,畢竟之前誰也沒有跟韋複一交手過。可韋複一非常锲而不舍,連着三次偷襲而來,執着的非要奪下喻尺夜和南宮華亭的性命,喻尺夜最開始應對那些殺手時便負了傷,又與此人全力交手三次,傷勢便又重了些。
若非姬随雁早就從春風箋那裡得知了刺殺的消息,若非喻尺夜早早便請求星河谷的同門及各路江湖好友前來相助,他們很難抵達帝都。
一路刀光劍影,幾乎是大半個江湖之間的沖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