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眼望見屋内還有另外兩名陌生人，他假裝無事發生，又裹緊被子躺了回去。

“不用管他，我說的話都記住了嗎？”□□汀撫上二人的肩膀，指尖輕輕敲打。

“是。”

在師姐的推搡下，朱子曦和尹洛可齊齊退步踏出院門。

未走遠，尹洛可忽然一陣頭疼，張口問到她們二人在這做什麼，似是喪失了記憶。朱子曦也感覺有點暈乎乎的，腦海中有關前幾個時辰的經曆模糊不清。

意識到是□□汀在搞鬼，心想這人僅是用法術清除她們的記憶，不至于傷害她們，所以朱子曦沒太當回事。

因此她隐瞞遇見□□汀一事，尹洛可果真不曾起疑，隻是實在身體不适，着急回去吃點鎮痛藥。

路上尹洛可不停懊悔自己體虛沒加強鍛煉，爬至半山腰便承受不住了。朱子曦隐隐察覺不對勁。

□□汀分寸把握得當，定不會令人這般痛苦。

她擡手摸摸尹洛可的額頭，此人神魂并無異樣。

那就是外因了。

*

陸長悠身為旸州陸家的千金，加之體質異于常人，受門中長老特别關照，住所與其他弟子不在一處，而是緊鄰師長譚芳逸的雅苑。

臨水小院偏僻靜谧，綠樹繁花迎風招搖，檐上燕語呢喃，本是一派勃勃生機之景，并不能使女孩身心舒暢。

她一手掐着掌骨側的合谷穴，直奔小屋去，神情恍惚。

“早命你解決那個不識好歹的女人，你偏偏心慈手軟饒她不死。哼，她是個不長教訓的，竟又來找映霜的麻煩！”

尖銳的女聲在耳畔久久無法消散，對方開始不停歇地咒罵、貶損，陸長悠内心毫無波瀾。多年來，她已習慣身體中另一個女人的存在。

陸長悠是至陰之體，從小身體孱弱。旸州人傳言，她非但活不過十六，更會招緻塌天的災禍，所以陸家費大功夫送她去臨星宮避禍。

至陰之體作為上佳的祭品，用以供奉邪魔十分合适。不曾想，臨星宮素有賢名的花遇春居然也在鑽研這些邪門的功法，還設計對付宮主葉雲裳。

那年她年紀小，對當時很多事的印象模糊。她記得最後花遇春負傷慘重閉關修養，葉雲裳神魂破碎，散落一縷于她體内，不時霸着她的身體幹壞事。

正是這縷殘魂壓制了她的至陰之體，令她短暫體驗到正常人的生活。可是這不是長久之計，殘魂一日不歸位，葉雲裳的魂魄将越發不受控，憑她的修為，不加以管制早晚鑄成大患；而陸長悠日漸成熟，一具軀殼容不下兩個靈魂，她的小身闆承受不住。

陸長悠清楚，葉雲裳對鳴鹿宗的小師妹懷有不一般的情意。

在歸雲門的三年裡，她替葉雲裳做過許多見不得人的事，手上沾滿同門的鮮血。

她的任務是阻止旁人接近璎，成為璎唯一親近之人，說服璎前往旸州認識葉宮主，達成以上目标，她即可孤獨死去，不許占據璎心底一絲空間。

察覺葉雲裳小肚雞腸見不得璎與他人友善相處後，陸長悠隻敢趁璎落單一人時去撿漏，且她盡量隐瞞璎遭遇的不平，生怕體内的女人起殺念逼她行兇作惡。

“歸雲門太多人想害映霜了，你一定要把她帶去旸州。”

葉雲裳不是在和她商量或者求她辦事，陸長悠心知肚明，這是一項不容違抗的命令。她不過是葉雲裳的走狗，沒有自我。

“嗯，我會的。”

陸長悠喜歡現在的映霜。

去年她就意識到那人的變化。

璎是捂不熱的冰塊，陸長悠雖偶爾得她出手相助，卻不可能被她主動關懷問候，甚至側耳傾聽自己的苦水，歡喜地支持、鼓勵自己。

因為璎的溫柔、耐心、喜悅皆不屬于陸長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