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大街上冷清無人,如果朱子曦有陰陽眼,或許可以看見一些虎視眈眈的孤魂野鬼。
璎打架是與人搏命,絲毫不顧自身狀況如何。朱子曦扛着一身淋漓的内傷外傷,止步停在一小巷暗處。
寒風從破開的衣角灌入,她手腳凍得冰冷,實在堅持不住。
她的肩頭仍不斷滲血,即便吞服過許多丹藥,疼痛感隻會越發強烈,傷口也沒有愈合的趨勢。
果然是劣質丹藥。朱子曦一邊暗罵,一邊扶牆蹲下調息養氣。
半晌,她吐出一口淤血,發覺傷勢似乎更嚴重。
止不住血,靜不下心。
巷子裡窸窣作響,幾隻老鼠從身旁爬過,朱子曦忙小聲哭喊璎。
許久,沒有回音,無人理睬。
老鼠循着血腥味靠近,卻在一瞬之間化為焦炭。
“再堅持一會,等印記消失了就回客棧,舒舒服服泡個澡,躺大床上休息。”
街角酒家挂出一面旗幟,迎風飄蕩,在漆黑的夜裡看不清真面目。好似披頭散發的惡鬼浮空遊走,四處搜尋落單路人,準備大飽口福。
朱子曦握緊玉墜,惡狠狠瞪向遠處令她恐懼的漂浮物。
“才不怕你……”
待有人尋到失路之人時,朱子曦已是淚流滿面。
她背靠長滿青苔的牆壁,遍體鱗傷,一手支撐身體,另一手用力捂住肩上的傷口。
“映霜,怎麼回事?誰幹的?”
觀雯早些時候交給朱子曦一張追蹤符。那符咒除當日生效阻擋葉雲裳一次外,方才又提醒觀雯女孩遇難。
她瞞着葉雲裳出來查探一趟,不想朱子曦竟傷得這樣深。
“别碰我!”
朱子曦看不清人貌,不留情地拍開人手,對面前人輸送的靈力完全是抗拒,不允許他人觸碰一絲一毫。
觀雯明白她此刻處于高度警惕之下,極度缺乏安全感,不能被陌生人刺激。
“我替你療傷?”
再次遭到拒絕,觀雯迅速握拳縮手,沒浪費手心的珍貴丹藥。她換為較溫和的方式,僅在周圍喚起一些細碎的靈力供傷患吸收療愈。
“不用害怕,我不會傷害你的。”她不停安撫朱子曦,又催促外援加快腳步。
借此人控制葉雲裳多年,觀雯不确定她的宮主大人是否會為女孩的死亡傷懷。
如果女孩早早喪命于昭國那場大亂,或者悄悄死在歸雲門的山上,觀雯便能更好地引導葉雲裳管理臨星宮。
觀雯環抱住手臂,注視朱子曦驚恐不安的模樣,心底升起幾分憐憫。
獲得葉雲裳的青睐,不知是喜是憂。
玄晖到場時,不免大吃一驚。
角落裡手持靈火驅趕旁人的紅衣少女……是朱子曦?
走近後他才看清,哪有什麼紅衣少女,那是一襲血衣。
“花堂主,發生什麼了?映霜為何……”
觀雯沒工夫跟人扯皮,打斷他的提問:“先救人。她不信任我,我靠近不了。”
藥瓶轉交至玄晖手中,少年忽然意識到自己肩負重擔,毅然朝瑟縮在角落裡的朱子曦走去。
與此同時,他拿出一張照明符紙喚起一片光輝,并熄滅對方掌中的靈火,以為這樣能獲得她的信任、順利探看傷情。
啪!
一個血紅的巴掌猝不及防地落在臉側,連帶着濺起一波血花。玄晖頓時懵了。
“滾。”
掄巴掌的動作牽動肩傷,朱子曦疼得表情猙獰,緊皺眉頭凝視眼前人。
玄晖回望一眼。觀雯扶額憤憤道:“你不會真打算走吧?救人哪!我的老天爺!”
“是我,玄晖。”
自我介紹完畢,玄晖的動作不再溫柔。他直接将藥丸倒在手中硬塞進朱子曦嘴裡,然後捂住嘴逼她吞下。
任憑朱子曦在他手背和手臂抓出數條駭人的血痕,他不過保持微笑,撫慰對方的情緒,不生一絲怨怼。
混雜着甜腥的血,朱子曦極不情願地服下止血陣痛的藥。
緊接着,她被人橫抱起,落入一個溫熱的懷抱裡,令她心安。
那人舉止輕柔,小心照顧她每一處傷,同時用手摁在她皮開肉綻的肩頭,施法愈合傷口。
有一刹那,朱子曦忘卻疼痛,依靠在寬闊的胸膛放聲哭泣。
終于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