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小二一聲吆喝,久等的午餐來了。朱子曦藏起紅彤彤的笑臉,接過熱騰騰的馄饨埋頭吃飯。
“小心燙。”
玄晖偷瞧她亮晶晶的眼眸,不自覺地抿嘴,用指節敲擊瓷碗,瓷碗發出清脆聲響,在嘈雜市井中卻格外突出而動聽。
他承認,偶遇朱子曦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對方是因相同的理由而高興嗎?
為人十六載,他鮮少對外表露情緒,不确定心中朦胧的好感究竟是什麼。
若是将心意深藏心底,玄晖或許永遠無法意識到。
可經旁人點撥,揭開一層薄紗,他不免陷入思考,對朱子曦的期待、關注以及由此産生的自卑,冠以“傾慕愛戀”之名,似乎一切順理成章。
飯足後,玄晖認為有必要解釋一下:“谷聽南追求花遲冬多年,他爺爺怕他放肆慣了,冒犯到花院的人,于是命我多加監視。”
同歸雲門類似,臨星宮也對手下勢力有所劃分。
花、葉之争由來已久,甚至波及旸州周邊門派。
畢竟手握百日仙解藥清蘭散,任誰不想巴結讨好,或者收入麾下。
“我為立淵閣效力,與他不過點頭之交。”玄晖着力撇清與谷聽南關系,擔心朱子曦誤會。
“嗯,明白。”朱子曦回憶起他之前耳朵紅紅的模樣,忍俊不禁。
玄晖現在還是個純情大男孩呢。
《忱星》中,他雖是女主初戀,但二人最親密的行為隻是牽牽小手,說點清淡的情話。
“谷聽南道他是你大哥,你并未否認呀。”朱子曦看出玄晖打算假裝與谷聽南不熟,故作漫不經心。
她低頭吹涼馄饨,不給對面的人一個眼神。
玄晖自知謊言拙劣,也不想欺瞞朱子曦,如實将身世告知對方。
玄晖隸屬晏洲立淵閣,從小魔域長大,早年他母親的朋友常攜他在人間遊曆。友人離世後,其父待他仍似親人,所以至今與臨星宮微木宗有交往。
本無意多說廢話,可朱子曦不斷鼓勵他繼續,他便不小心把家底全抖出來了。
這人在立淵閣專業是法修,方便為門派做貢獻,超凡的劍術倒是迷惑了不少人,且偶爾駐留臨星宮修習醫道,又靠箭術混迹魔域。
近戰遠攻治療輔助,所有工作一人包攬,挺全能的。
首次從本人口中聽到完整自我介紹,朱子曦頗有一種老闆面試新員工的感覺。
若非魔族家庭難得美滿,恐怕玄晖還要講一講他的父母,那朱子曦多半會幻視相親現場查戶口。
為表示禮貌,她也稍稍介紹了自己:峻州歸雲門閱川長老座下小弟子,出身昭都。
其餘的不好瞎編,于是她雙手撐着腦袋,朝眼前人露出一個含蓄的微笑,留作玄晖遐想。
兩人吃完飯,接着并肩溜達一圈,才見尹洛可的身影。
“映霜!謝謝你們。”尹洛可撲入朱子曦懷裡。
她身後跟着兩個形貌昳麗的年輕女子,走上前朝朱子曦行禮微笑。其中一人不時回望谷聽南,朝他嬌媚淺笑,似是留戀不肯分離。
同玄晖、谷聽南道謝告别完畢,尹洛可又借一筆錢安置兩個女人。
谷聽南打腫臉充胖子,說不用還錢,朱子曦卻堅持寫下一張欠條,表示以後有機會肯定登門道謝、還本付息。
記起那筆巨額錢财,尹洛可頭頂仿佛壓了一座大山,令她喘不過氣。
回到房中,她哽咽着向朱子曦哭訴:“僅剩宛絲和曼卉姐姐了……其他人要麼病死、要麼被人折磨死……”
“幼時我父親由于卷入昭王奪儲風波,遭人陷害獲罪抄家,我在暖香樓生活過幾年,後來這任昭王上位替父親洗刷冤屈,我才得以出逃。”
“你知道将軍府在哪嗎?聽說帶走夢蕊的人很有權勢,我……能再見她一面足矣。”
“我們慢慢找,她一定會沒事的。”朱子曦用手帕擦掉她的淚水,默默傾聽。
朱子曦擅長傾聽,卻不是很懂安慰。
“映霜,你會瞧不起我、甚至鄙視我嗎?”尹洛可内心忐忑。
朱子曦不解:“你如此顧念舊情,成為你的朋友實屬有幸,談何鄙視?”
本意是指之前的女人被人惦記,在多年後獲救脫離泥潭,是一件幸事。但尹洛可理解為朱子曦已經将自己視為朋友,并且評價極高。
突然,她撲倒朱子曦,緊緊抱住女孩的腦袋開始放聲大哭。
尹洛可抽噎着說了一堆話,怨憤世道不公、老天無眼,直到聲音沙啞、口幹舌燥。
最後,她不忘囑咐朱子曦:“今日之事我唯獨告訴過你,不準向他人提及。”
朱子曦點頭,鄭重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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