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讓我吹奏嗎?”
即使有所困惑,連笙還是下意識松開持劍的手,雙手握笙吹奏起來。
歸雲門有教習音樂的課程,因名中帶“笙”,她特地學過一番,不想今日能派上用場。
樂音清越柔和,亡魂有所觸動,隐隐有脫離魔物掌控之意。連笙觀得安魂咒成效顯著,驚喜地望向女孩。
女孩也正微笑着看她,甚是欣慰。
而魔物則氣急敗壞:“不可能!他們身為寡人的子民,應當誓死效忠寡人!”
擂鼓聲震天裂地,連笙不甘示弱,打算同魔物比比誰的聲音響亮。
女孩搖搖頭:“不要和魔物糾纏下去。奏一曲引渡亡魂,放它們走吧。”
她僅是八九歲的身形,外貌稚嫩,說話遠比成年人成熟。她合上眼,伸出一手輕輕揮舞,似乎是在同誰人告别。
須臾之間,她的掌心逐漸閃亮微茫,架起一座虹橋,遙遙指向蒼穹一方。
受枷鎖制約的亡魂們逐漸焦躁起來,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一刻不願安歇。它們被束縛違心地作惡多年,沒有一分一秒不渴望脫離賊人爪牙。
連笙聽從了建議。悠揚的曲調又一次奏響,同時小女孩嘴裡念叨着什麼。
刹那,鎖鍊斷成幾截,伴着樂聲随靈光流淌而去。
它們終是擺脫桎梏,獲得了久違的自由。
“謝、謝……”
連笙回到:“一路走好。”
接下來隻剩“梁王”了。
“你不配稱王。”
遺民安息的刹那,連笙收起竹笙,轉而引劍召來驚雷,毫不猶豫地劈開魔物前方的供桌和魔物的雙手。
漆盤和祭品灑落一地,空氣中飄着一股燒焦的腐肉臭味。
“不能治國安民,反去修習邪魔外道,逼迫百姓歸順,使他們淪為惡鬼,殘害同胞。你,梁渠,罪不容誅。”
劍尖在微光下泛白,劍氣淩厲,攜着一縷肅殺氣,毀了整座祭台。
面對連笙銳不可當的氣勢,梁渠吐不出一個字。
下一道雷劈在魔物身上,他才發出慘叫開始跪地求饒,哪有先前半分威風。
對此,連笙嗤之以鼻。
“民之何辜。”
言出法随,一道劍光斬斷梁渠生的可能。
魔物垂死之際,望向曙光初現的天空,連笙聽到他的低語。
“我終究不能完成範丞相的遺願。百姓護不住,王位争不過,連妻子也……”
“抱歉……”
“梁染、我恨你!”
他那雙鮮血染紅的眼珠轉向連笙,語氣溫柔:“非常抱歉,給你們添麻煩了。”
連笙默默無言,看着魔物消逝。
“你都記起來了嗎?”女孩問她。
“嗯,可為何你仍在這?”
與父母相認之時,連笙已恢複記憶和情感。不過作為她殘魂的“小連笙”并未全部回到體内。
“噓。”女孩漾起微笑,“先休息一下,今後有你累的呢。”
痛感襲來的一瞬,連笙頓覺手腳無力,慢慢癱倒在血泊中。由于太過在意旁人,她忘了自身傷勢慘重。
女孩撫上連笙的發梢,發現自己五指透明,觸不到實體。她有些懊惱:“一定很疼吧,但我現在無法為你治療。”
“我想見他最後一面,與他正式告别。”
“他會認為我小孩子氣嗎?”
連笙安靜躺下,對外界的事無所察覺。
女孩等啊等,終于有人來了。
*
踏上祭壇的台階,梁渠精心備下祭品、禮器不複存在。王國頹敗,他編排的戲已落幕。
微生憂和見到連笙時,她正躺在一個女人懷裡。一開始他是詫異。來的途中一地狼藉,他知道梁王離世,魔氣消散。
因此眼前的女人并非魔物。
“黎鈞?”
“微生憂和,别來無恙。”
女子一身粗布男裝,烏發用一根白絲帶束起。她的五官雖同連笙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但眉眼間英氣十足,氣質上也不屬于清冷難以靠近型,身材更瘦削,臉上數條細疤是她飽經沙場的證明。
“你怎麼在這?”微生憂和俯下身子查看連笙的傷情。
男女有别,他不敢逾矩,隻是确定連笙處于昏迷狀态,不會危及生命。若是連笙有事,她前世一魂哪能在這談笑風生。
黎鈞撐着腦袋,把女孩往前推:“當然是等你呀,我有話同你講。”
“梁渠死了。梁染仍在,他為息風教效力,将此地魔物抓走,不知是作何打算。”
微生憂和抱連笙入懷,極盡溫柔。黎鈞提醒到:“小心連笙背上的傷。”
于是微生憂和先扶起連笙為她運氣治療。
“所以你又要給我發布任務了?”
男子見連笙傷勢不算嚴重,察覺黎鈞是故意讓連笙昏睡,才擡眼望向她。
黎鈞表情無辜,撇嘴道:“就不能是想你了?我的先生。”
“那魔物曾喊我‘先生’,是你的傑作?”
“這不是怕你被迷惑,特意留點破綻。驚不驚喜?”她嬉笑道。
“說正事。”
瞧着微生憂和回應冷淡,對她的惡作劇不感興趣,黎鈞輕哼一聲,終于正經一點:“範千巧是梁渠之妻,受染淩辱而亡。梁渠入魔後設法複活她,使她變得不人不鬼。範千巧的臉被染刮花、四肢折斷,梁渠便給了她幻化容貌身形的力量。”
“梁渠口中的‘範卿’是千巧的父親,他支持梁渠繼承王位,一心為民,曾多次出言控訴染的罪狀,最終遭染報複虐殺。範氏慘遭屠戮。他的小女兒雖嫁與梁渠,可梁渠懦弱無能,隻能眼睜睜看着妻子受辱,無力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