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終還是點開了克勞德推薦的聯系人名片。
巴諾拉村在0012年初重建完畢,盡管西邊的半空中橫貫着一道微型時空裂縫,但大部分人還是選擇回來定居故土。傑内西斯和安吉爾在這裡承包了一片白蘋果園,不時會回去幫忙清理魔獸,于是希森把三人的群聊命名為巴諾拉物語,又把他們的備注分别換成田園詩人和農場主。
傑内西斯和養父母的關系緩和了許多,但每次看到對方邀請她回家做客時都會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趁着拉普索道斯夫婦去準備餐後甜點的空隙,紅發的青年側過頭:“下次不用答應他們,我會替你拒絕。”
“為什麼,”她有些困惑,“你還在意以前的事情嗎?”
“……不為什麼。”紅發青年的表情像是吃蘋果時發現了半條蟲子,咬牙切齒道,“腦子不好就少問兩句。”
希森看了他一眼。
希森搶走了他的那份焦糖布丁。
白蘋果四季豐收,沉甸甸地綴滿枝頭,果園自然也事務繁雜。安吉爾幫忙收摘成熟的果實,傑内西斯則去清剿周邊殘餘的魔獸,隻有她每天無所事事地躺在樹下的草坪,抱着一堆巴諾拉特産從日出吃到日落。
碧綠的林蔭遮去灼熱的烈陽,盛夏的微風卷起蘋果清甜的氣息,此起彼伏的蟬鳴很适合作為午睡的催眠曲。傍晚蘇醒的時候,安吉爾會準備好晚餐的食材,和她一起等傑内西斯回來,夕陽為整個世界鍍上一層璀璨的融金,連空氣中都流淌閃爍的微光。
平靜又美好得像是在夢裡。
今天醒來的時間比往日要早,耀眼的陽光将整片林地映成一抹茫茫的白。四周寂靜無聲,連蟬鳴與風聲都消失殆盡,唯有腳下枯葉發出的沙沙微響。
直覺告訴她有什麼不對勁。
希森擡起頭,原本碧藍無際的天空此刻已經被縱橫的星幕與光河取代,腳下的地面也被分割成無數懸空的碎塊。她很快意識到這裡并不是現實世界,而是不同世界線交錯的夾縫,位于巴諾拉西邊的時空裂縫不知為何發生異常,在睡夢間将她卷入了這個混亂的位面。
她沿着林地邊緣往星河深處走去,打算先找到回去現實世界的出口。不遠處忽然傳來枯枝斷裂的聲響,似乎有人正朝着這個方向走來。
強光模糊了來人的面容,勾勒出男性修長而挺拔的輪廓,一抹華麗的銀白沿着肩頭垂落,仿佛由綢緞織就的長瀑,随着他的步伐微微搖曳。她沒料到這裡還會有其他人,下意識地追向對方:“等等——”
那道身影回過頭,碧綠的豎瞳在光線下泛出绮麗的光澤,如同暮夜中流淌的璀璨星河。她還未說出口的話語生生凝固在喉間,化作一聲急促的氣音。
銀發的青年望向她,唇瓣微動,似乎說了一句什麼。可她的思維已經被那張熟悉的面容全部占據,像是被困在琥珀中的沉眠的标本,在時間的長河中靜止,無法聽見任何聲音,也無法作出任何回應。
腳下的地面開始顫動,本就不穩定的廢墟在時空亂流的沖刷下四分五裂,失重帶來的離心感将她猛然拉回現實。在時間重新開始流逝的那一瞬間,她看見那抹銀白踏着碎石淩空躍向自己,如同自聖壇墜入現實的神祗。理智緩緩回流,她終于憑借嘴型辨出對方剛才的話語——
“小心。”
刺骨的寒風在耳邊尖嘯,無垠的星河飛速流轉。她已經做好了召喚巴哈姆特的準備,卻在下一秒落入一個有力的懷抱。碧綠的豎瞳如同受到刺激的貓科動物般驟然收縮,将眼中倒映出的身影吞入狹長深淵,在這種距離下她能清晰感受到對方略顯急促的心跳,溫熱的呼吸融作白霧模糊成一團。
“……薩菲羅斯?”她怔了怔,下意識地開口,“不,不對。”
雖然是完全一緻的五官,在氣質上卻有着細微的差别。眼前的青年要年輕許多,身穿一套利落但陌生的黑色作戰服,看起來隻有十七八歲。他的神色中并沒有慣常那種極具侵略性的嘲弄與倨傲,唯有隐隐的擔憂,因而眉眼的弧度柔和了許多,少了幾分非人的壓迫感。然而真正令她愣神的是青年腰間的武器,那并非正宗,而是一柄她再熟悉不過的長劍。
——涅墨西斯。
這把劍在其他時間線是神羅的廢案,本不應該出現。這不是她認識的薩菲羅斯,也不是她曾經見過的任何一個薩菲羅斯。
“……謝謝,”希森回過神,縱使有無數疑問流轉在舌尖,但在理智面前也隻是在化作一句答謝,“我沒事。”
懷抱着她的人像是沒有聽見,狹長的豎瞳一眨不眨地凝視着她。銀發的青年看似冷靜如常,可眼底凝滞的詫異卻出賣了他在發愣的事實。
像隻看似一本正經,實則已經停止思考的貓。
于是她不得不重複了一遍:“我沒有受傷,把我放下來也沒關系。”
“啊,抱歉。”他緩慢地眨了眨眼,終于反應過來,小心翼翼的動作像是在對待易碎的珠寶,“無意冒犯,你……認識我嗎?”
“隻是錯認成了一個熟人。”她搖了搖頭,“初次見面,我是希森。”
銀發的青年頓了頓:“你是另一個世界的人?”
不管是哪一條時間線的薩菲羅斯都敏銳得可怕,還未等她解釋便猜到了真相。希森坦然地承認了:“你也是意外被卷入這個地方的嗎?”
他沒有馬上回答,半晌後才輕輕地點了點頭。
“你知道這是哪裡嗎?”她問。
銀發的青年看着她,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