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森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

大概是因為昨晚結束舞會後沒來得及休息，又通宵去亞特蘭蒂斯看了日出，導緻大腦有些不清醒。她夢到客廳發出了奇怪的聲響，下樓一看發現有三隻銀色的小貓闖進了自己的家，正不斷把各種各樣的東西往房子裡搬。

“媽媽，”其中一隻最大的小貓說，“我們回來了。”

“羅茲，應該叫姐姐。”為首的另一隻小貓給了它一爪子，“姐姐上次沒有答應做我們的媽媽。”

最後一隻長毛的小貓擡起頭：“姐姐，我們給你帶了禮物。”

“哇，”她感歎道，“旅行傑諾瓦。”

真是一個光怪陸離的夢。

“這是姐姐為我們取的新昵稱嗎？”長毛小貓把冰冷的腦袋貼上她的手，“我們很喜歡。”

——等等，冰冷的腦袋。

她忽然意識到自己并不是在做夢。

三名思念體少年真的回來了，桌子上堆積成山的魔晶石、兵器和不明物體也不是幻覺。卡丹裘已經把牆上的榭寄生花環換為獸骨，将客廳裝點成小偷來了都會扭頭就走的風格。

“……等等，”她把一具新鮮的魔獸屍體擋在門外，“這個還是不要放進來了。”

羅茲眼巴巴地看着她：“姐姐不喜歡嗎？”

“那倒不是。”她面不改色，“我覺得這份禮物更适合給路法斯，你們可以送去W.R.O。”

少年想了想，即将湧出的淚水又退了回去：“好的，姐姐。”

傑諾瓦對于禮物的理解顯然和人類有很大差距，準确來說更接近戰利品。她從牆角翻出一堆印着紅色菱形标志的物資箱，閉了閉眼，悲哀地發現上面的“神羅”二字并非錯覺。

希森認命地擡起頭：“你們是搶劫了另一條世界線的神羅嗎？”

“姐姐指的是圓盤城中央的那座大樓嗎？”卡丹裘似乎有些困惑，“那些人确實是這麼稱呼的。”

“神羅藏起了「母親」的本體，我們按照姐姐的教導禮貌詢問他們能否歸還，或者使用人類的貨币購買。”亞祖的語氣裡含着幾分委屈，“但那些人類不願意溝通，還對我們動手。”

“所以你們就把神羅大樓炸了？”

“我們沒有傷害普通人，拿到「母親」的資料之後就離開了。”羅茲急急忙忙地解釋，“我們隻是把那個博士扔下樓，沒有殺人。”

卡丹裘不贊同地看了他一眼：“人類很脆弱，從那個高度掉下去會死。”

“啊……”少年低下頭，“對不起。”

“……算了。”她扶住額頭，“你們還記得那個博士的外貌或者身份嗎？”

三名思念體能夠從神羅全身而退，證明那個時間點的薩菲羅斯還沒有參加實戰，或者說還無法參加實戰，初步估計是在1992年之前。

亞祖一直在旁邊安靜地觀察着她的神色，見她并沒有責備他們的意思，才再次開口：“是個又矮又瘦的中年男人，有些駝背，戴着一副眼鏡。”

“那家夥把我們的同類囚禁起來折磨，還命令其他人追捕我們。”卡丹裘彎起唇角，語氣裡含着幾分克制的驕傲，“所以我們毀掉實驗室，放走了所有人。”

希森把這輩子最悲傷的事情都想了一遍才沒有笑出聲。

那條世界線的寶條大概在臨死前也想不通到底發生了什麼。不可一世的瘋狂科學家居然以這種滑稽的方式結束生命，這輩子的研究成功和心血也因這場意外付之東流。

而最諷刺的是，造就這一切的三名少年，在某種意義上也算是他自己的造物。

自食其果。

從卡丹裘的描述來看，那條世界線的薩菲羅斯已經成功從神羅逃走，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獨自生存下去。雖然不清楚命運的偏離對他會造成什麼影響，但應該會比原來好很多吧。

——至少這次他可以自由地選擇想要的路。

至于神羅……哦，其實她不太在意這個。作為造就一切悲劇的始作俑者，這個組織早就應該倒閉了。

“雖然有些沖動，但是做得很好。”她依次摸了摸三人的腦袋，“下次行動前先了解清楚敵人，不要這麼莽撞，如果你們遇到的是成年的1st，很可能會回不來。”

貓一般漂亮狹長的豎瞳凝固片刻，三名少年似乎有些驚訝，随後化為毫不掩飾的欣喜。亞祖順從地蹭了蹭她的手：“姐姐，我們可以再要一張你的合照嗎？原來的照片在戰鬥的時候弄丢了。”

答應了一個要求，就會有下一個。卡丹裘緊接着開口：“姐姐，我可以給哥哥也送一份禮物嗎？”

“姐姐，”羅茲趴在沙發邊緣，“這次我們可以留一周嗎，不，三天也可以。”

什麼叫得寸進尺，這就叫得寸進尺。一聲又一聲此起彼伏的“姐姐”喊得她頭都痛了，隻能挑些不過分的盡量滿足。

亞祖幫她把帶回來的書搬到二樓，走出房門時頓了頓，又轉過身：“姐姐，關于上次的事情……我們的想法依然沒有改變。”

“你……”

希森剛要開口，卻被少年打斷：“我知道我們的目前的實力還無法得到你的認可，但我們不會讓你失望的。”

“我并不會對你們失望。”她歎了口氣，意識到讓他們放棄這個想法的道路還很漫長。

“姐姐，請等我們。”亞祖似乎并不需要她回答，留下這句話後便離開了。

引擎發動的聲音從樓下傳來，三名少年的身影越來越遠。她把滿箱的書分門别類歸納到書架上，但最後一本放的位置太高，她又恰巧分神，指尖一滑便朝着她的頭直直砸下來。

預料中的疼痛并沒有降臨。

覆蓋着黑色皮革的手從她身後伸出，在最後一刻接住了掉落的書本。薩菲羅斯的身影悄無聲息地浮現在黑暗中，碧綠的豎瞳有如燃燒的磷火。

“這就是你要我等待的原因？”他側了側頭，水銀般的發絲沿着肩頭流淌，“你想等那幾個思念體？”

她不知道薩菲羅斯已經在這裡等了多久，又聽到了多少，但他向來對這種事情很有耐心。

“我不并認為他們有能力取代我。”銀發的身影上前一步，皎白的月光勾勒出特種兵高大的體型，令那股無處不在的壓迫感愈發強烈，“但如果你在意的話，我不介意見證他們失敗的結局。”

比幼年體傑諾瓦更令人頭疼的生物，就是成年體傑諾瓦，還是和她有感情糾紛的成年體傑諾瓦。希森壓抑住後退的本能：“我等待的原因并不是這個，也從來沒有沒有答應過他們。”

“你也沒有拒絕。”薩菲羅斯低下頭，如同攥緊獵物的巨蟒，“告訴我……你更想成為他們的「母親」，還是伴侶？”

“我對他們——”她忽然意識到了什麼，未盡的聲音在半空截然而止。

寒夜的風穿透窗戶，慢慢滲入她的肌膚，再順着血液蔓延開來。卡丹裘三人剛才根本沒有提到過他們上次談話的具體内容，那麼薩菲羅斯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你……”希森擡起頭，呼吸一滞，“所以那天……你全部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