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内西斯看了她一眼，面無表情地轉身離開。

“……珍珍，你要去哪裡？”她眨了眨眼，“我們的戰友情誼呢？”

紅發的青年頭也不回：“收拾客房。”

“你突然變得好貼心，我有些不适應。”

“如果你今晚想回去觀摩傑諾瓦的家暴現場的話，我倒也不介意。”在進門的前一刻，傑内西斯轉過身，恰好攔住跟在她身後的少年，“但是他們幾個不行。”

“……為什麼？”卡丹裘的語調有些急促，“我們可以留下來照顧姐姐，而且你——”

“你是嫌她的麻煩還不夠多，希望薩菲羅斯半夜提着刀過來找人嗎？”傑内西斯打斷了他的話，居高臨下地看着三人，“要麼跟我一起去安吉爾家，要麼出去。”

……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她很欣慰地看見太陽依舊照常升起，世界也沒有毀滅。從客房的角度能看見三顆毛茸茸的銀色腦袋等在門口，懷裡抱着一看就是安吉爾友情提供的愛心早餐。

希森覺得有必要把解決傑諾瓦内部矛盾這件事提上日程，否則自己的房子遲早不保。

比起卡丹裘和羅茲分外凝重的神色，亞祖顯得冷靜許多，和往日一樣駕車陪同她來到米德加的廢墟。哪怕如今的神羅大樓隻剩一座千瘡百孔的水泥框架，也依舊是目之所及最高的建築，迎着寒風俯瞰早已面目全非的圓盤城。

她坐在頂樓的殘垣邊緣，腳下是被埋葬的繁榮。

“姐姐，我們今天就去找新的房子。”卡丹裘搶在她之前開口，“隻要是你喜歡的地方，哪怕是其他世界我們也能做到，不會再讓那個人打擾到你。”

“薩菲羅斯那邊的問題，我自己會解決。”她搖了搖頭，“他屬于這個世界，也找到了他所追尋的「母親」，但你們不一樣。”

少年頓住了。

“你們有考慮過去其他世界看看嗎？”她望進那雙纖細的豎瞳，“去更遠的，有「母親」的世界。”

腳邊的碎石忽然化為齑粉，卡丹裘的指節因用力過度而泛白。他沉默了好半晌，才緩緩開口：“是因為那件事嗎？”

“因為我們導緻另一條世界線的薩菲羅斯入侵，所以失去了留在你身邊的價值。”少年冷靜的音線下壓着微微的顫抖，“你不需要……沒用的累贅。”

她似乎曾經聽到過類似的話語，那個孩子同樣迫切地想要證明自己的利用價值，隻為了不被抛棄。

“……這些話是誰跟你說們說的？”

卡丹裘沒有回答，但他的表情已經出賣了答案。

“沒保護好這個世界是我自己能力不足，和其他人沒有關系，這是我選擇留下你們應該承擔的後果。”希森平靜地說，“你們并不需要有所謂的價值，我也不打算把你們趕走。”

“……可我們不想離開。”羅茲這次少見地忍住了淚水，“我們不能一直留在姐姐身邊嗎？”

“為什麼是我？”她頓了頓，“因為傑諾瓦的标記對你們造成的影響嗎？”

有那麼一瞬間，卡丹裘似乎想要點頭肯定，但最終還是遲疑了片刻。

“姐姐是「母親」選中的人。”少年開口道，“但是在「母親」選擇了「薩菲羅斯」的時候，姐姐讓他把我還回來。”

遵循弱肉強食原則的傑諾瓦意志隻會認可最強大的個體。作為薩菲羅斯創造出的代行者，三名思念體與生俱來的使命就是成為對方的工具和養料，不管在哪條世界線都是被獻祭的存在。

“我們不被「母親」選擇，”卡丹裘輕聲說，“但是被你選擇了。”

寒風穿過層層高樓，在殘破的壁宇之間發出微弱的歎息。她擡起眼簾：“但是我終有一天也會離開。我不是傑諾瓦，跟随我的結果隻有在力量耗盡之後消失。”

少年沒有說話，近乎固執地看着她。

“創造你們的那一個「薩菲羅斯」已經消失了，”希森朝他彎起一道明媚的笑，“你們可以選擇自己的道路，就像他曾經所做的那樣。”

“我們想要選擇姐姐。”亞祖上前一步，單膝半跪在她身旁，将蒼白而又冰冷的臉頰貼上她的掌心，“即使這個世界沒有「母親」也無妨，姐姐很強大，足以成為新的「母親」。”

他用最冷靜的語氣說出了最不冷靜的話：“我們可以幫你取代薩菲羅斯，也可以成為你的伴侶。”

她摸了摸額頭，确認自己沒有發燒，也沒有出現幻聽和幻覺。

“姐姐覺得冷嗎？”卡丹裘掌心立刻燃起了火焰。

“……不。”希森冷靜地說，“首先聲明我并不完全反對這個計劃。”

三名少年瞬間看向她。

“但伴侶這件事絕對不行，從年齡上來說你們還未成年，而且三個人也太多了。”她深吸了一口氣，“另外……以我們目前的實力想要打敗薩菲羅斯大概還需要幾千——或許我努力一下——幾百年。”

“我們可以等，”亞祖下意識收緊了手上的力度，又飛快地松開，“隻要姐姐願意。”

“不管你們現在想要什麼，去看過更多的世界後再做決定也不遲。”她輕輕地收回手，“我們還有很多時間，或許你們會改變想法，或許另一個「母親」選擇的是你們。”

歸根到底，三名思念體不過是剛“出生”不到一年的孩童，隻是被傑諾瓦灌輸了超越成年人的知識與能力，實際經曆過的唯有沒多久就後便毀滅的原生世界。剛破殼的雛鳥會把所見到的第一個生物認為母親，而擁有傑諾瓦标記又恰好在這個時間點和他們相遇自己便替代了母親的形象。

“我不想離開——”羅茲的聲音開始哽咽，餘下的話語卻被卡丹裘的目光賭了回去。

“隻是像去旅行一樣而已，隻要你們想，随時都可以回家。”希森本來也沒有指望他們能夠馬上接受自己的提議，但這已經是她所能做出的最合适的選擇，“在我離開之前……考慮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