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麼讓你産生我并非人類的錯覺?”她不動聲色地反問。
還有三秒。
“何必自欺欺人,”銀發的男人手提長刀,不緊不慢地朝她逼近,唇角上揚的弧度如毒蛇的鱗片般昳麗,“這個世界的「我」的伴侶,傑諾瓦選中的母體。”
“真巧,星球意志也選中了我。”她擡起眼簾,“你猜我最後的選擇是什麼?”
兩秒。
“漂亮而又天真的人偶,”他勾起一道譏諷的笑,華麗的音線低沉而綿長,好似包裹在層層絲綢裡的劇毒汁液,“被星球灌輸冠冕堂皇的妄想,便自诩為救世主。”
“那麼你呢?另一個世界的失敗者。”
一秒。
【薩菲羅斯】的身形微微一頓。
流淌的泉水在刹那凝固,蕩開的漣漪被驟發的冰霜靜止。涅墨西斯自掌心凝出實體,她從冰面淩空躍起,旋身斬向銀發的男人。
淩厲的劍風劃破虛空,濺起點點碎冰。纖長的弧光一閃而過,【薩菲羅斯】略微側身,擡手擋下近在咫尺的鋒刃。暗紫的長劍與銀白的太刀相接,金屬碰撞産生的嗡鳴刺透耳膜。
交織的鋒芒在半空僵持,對方逐漸加大的力度壓得她虎口生痛,仿佛下一秒就要碾碎每一寸骨骼。【薩菲羅斯】将她的反應收盡眼底,臉上的笑意更深:“真是不痛不癢。”
蛛網般的裂痕自二人腳下向外蔓延,發出令人牙酸的爆裂聲。她後撤一步,側身卸去對方的壓迫,與此同時數道尖銳的冰刺從下而上快速凝聚,直直刺向銀發的身影。
血肉被撕裂,骨骼被穿透,然而這種程度的傷對思念體來說并不緻命,隻不過暫緩了他的腳步。銀白的長刀在下一秒便将冰牆一分為二,裹挾着森冷刺骨的風向她斬來。
身後的大門轟然倒塌,她借着煙塵與碎石的掩護閃身避開接踵而至的劍風,繞至對方身後揮劍橫劈。【薩菲羅斯】不躲不閃,在劍鋒落下的前一刻反手擡刀擋開,耀眼的星火伴随着刺耳的嗡鳴四散飛濺。銀發的男人略微側身,手裡的正宗驟然發力,卷起凜冽的劍風将她猛地甩開!
肋骨處傳來清脆的碎裂聲,但她已經無暇顧及傷勢。眼前的敵人并非她所熟知的那個薩菲羅斯,并不會對自己留手,隻會斬殺一切攔路的障礙。
霜雪再次凝聚,她在空中旋身踏上腳下的冰柱,借力一躍而起,在落下的瞬間利用重力帶來的慣性淩空斬下,巨大的沖擊力将銀白的身影壓入坍塌的冰面,一時間煙火與血水交融四濺。
“為什麼不回答我的問題?”她彎起唇角,“傑諾瓦的印記也對你有影響,對嗎?”
碧綠的豎瞳驟然收縮,如同湖面下崩裂的深淵,意識到自己的猜測沒錯。【薩菲羅斯】抽刀将她逼退,以正宗起勢:“所以?”
“這條世界線的傑諾瓦本體是薩菲羅斯,而你在利用傑諾瓦細胞複活的同時,也融合了他對我的欲望。”她側了側頭,“所以,你也渴望擁有我。”
在對方凝神的一瞬間,巨大的時空裂縫橫貫整個教堂,将二人的身影和潛藏在水底的肉塊狀外星生物悉數吞沒。
——她的目的從來都不是【薩菲羅斯】,而是正在複蘇的傑諾瓦肉身。既然能夠跨越不同世界線,那便證明眼前這個傑諾瓦之子已經恢複了大部分力量,絕不可能僅有思念體這麼簡單。
“啊,”【薩菲羅斯】振去刀刃上的血迹,緩緩彎起唇角,“是我小瞧你了。”
她毫不猶豫地轉身躍向漸成人形的肉團,劍刃燃起熾熱的焰火。然而下一秒鋪天蓋地的黑羽落下,染着寒意的凜冽銀光如一支無聲的箭矢穿膛而出。
“可惜這還遠遠不夠。”
溫熱的鮮血飛濺在臉上,模糊了她的視線和感知。首先聽到的是刀刃攪動血肉發出的黏膩聲響,而後濃郁的腥甜争先恐後地湧入鼻腔,最後才是劇烈到無以言表的痛楚,沿着每一寸神經爬滿全身,在同一時間猛然爆發。
暗紫的長劍從脫力的手中滑落。她低下頭,看見銀白的正宗貫穿自己的身體,殷紅的血滴沿着锃亮的刀刃滴下。
“我本來想殺了你。”
【薩菲羅斯】抽回長刀,血肉被二次撕裂的痛苦吞沒了她的理智。身後的人擡手将她抱入懷中,動作溫柔而眷戀,好像他們并非不死不休的敵人,而是親密無間的戀人。
“但是現在我改變想法了。”噙着笑意的聲音拂過耳畔,“我想要你看着這個世界毀滅,因為我痛苦流淚。”
耀眼的火光在空中綻開,她用最後的力氣炸斷傑諾瓦的本體,扭曲糾纏的觸手在烈焰中痛苦地掙紮。
……好痛。
其實她一直覺得自己很幸運。
尼布爾海姆的那個晚上,她的身體早在支離破碎之前失去痛覺。
隕石落下之際,薩菲羅斯替她承受了所有傷害,因此她也不曾感到痛苦。
但這次不一樣。
……真的好痛,她想,原來死亡也是一種解脫。
耳畔低沉華麗的音線和記憶重合,幻覺與現實的界限模糊不清。
不知是出于生理還是情感的淚水混着鮮血滑落。
她的聲音很輕,轉瞬即逝。
“……薩菲羅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