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經不記得過去了多久。
等她醒來的時候,薩菲羅斯已經離開了。這個身體對傑諾瓦細胞似乎具有很強的抗性,她一次又一次把那股入侵的意識趕出自己的大腦,在昏睡和清醒中無限循環。
她嘗試過斬斷蛇群般的觸手,炸碎成山的肉塊,但傑諾瓦細胞很快便能通過再聚合的特性複活,不知疲憊,無休無止。薩菲羅斯并沒有奪走她的反抗能力,而是等待她在無盡的失敗中陷入崩潰,最終被傑諾瓦的意志吞沒。
偶爾他會回到空洞,一邊仔細地替她療傷,一邊單方面和她聊天。薩菲羅斯最近心情很好,抱着她說隕石即将落下,一切很快就會結束。
“你隻需要有我就足夠了,”他彎起唇角,“我對你來說才是最重要的。”
她沒辦法說話,所以隻能用另一種方式回答。可惜她的手在碰到那張完美無瑕的臉之前就被牢牢扣住,薩菲羅斯低聲笑了起來,側過頭順勢貼上她的手,冰涼的唇瓣在掌心落下眷戀而又輕柔的一吻。
——瘋子。
好在他每次停留的時間都不會很長,外面的世界裡似乎有人在阻止他,造成了不少麻煩。再次醒來的時候,她炸開了洞穴深處那團巨大的肉瘤。
薩菲羅斯沒有說謊,裡面存放的并不是他的軀體,而是一個被封存的培養艙。淡藍色的溶液中漂浮着一具由傑諾瓦細胞培育而成的女性身體,與她的身形非常接近,但這幅軀殼隻完成了半個輪廓便出于某種原因被放棄了。
系統上顯示的關停時間是0005年,現實世界的一年之前。
她不知道這是什麼,但既然是薩菲羅斯費盡心思藏起來的東西,她便毫不猶豫地一起毀掉了。
和傑諾瓦的戰鬥耗費了巨大的精力,她精疲力盡地靠在牆角,在滿地粘稠的碎塊恢複之前思考還有什麼辦法能夠逃離這裡。
“這樣做是無法打敗「我」的。”
或許是太累了,或許是傑諾瓦的毒素發作,她好像出現了幻覺。擁有銀色短發和碧綠豎瞳的少年如同幽靈般出現在黑暗中,精緻的五官陌生卻又熟悉。
“你的恢複速度比傑諾瓦要慢,這樣下去隻會耗盡你的力量。”
“薩菲羅斯?”她覺得自己大概是瘋掉了,居然和一個莫名其妙的幻覺說話,“不對,年齡太小了……氣質也不一樣。”
少年看向她的目光溫和而又擔憂,但薩菲羅斯從來不會表露出自己的情緒,或者說他根本不具備人類的正常情感。
“關鍵不在于傑諾瓦,你被自己裡的能力禁锢了。”
“我知道那枚手環可能有問題。”她看向腕間那一抹剔透的銀白,搖了搖頭,“但是沒有魔石的力量,我就沒辦法對抗他。”
“而這正是「我」想要看到的。”少年輕聲說。
她想起了書裡提到的玻璃城堡,被困在其中的人永遠意識不到自己身處牢籠。既然她已經瘋了,或許按照少年的話試一試也無妨,總好過在這裡一無所知地戰鬥下去。
魔石光滑的表面上浮現出蛛網般的裂痕,那層美麗卻又無形的壁壘開始倒塌。玻璃做的城堡,自然也和玻璃一樣脆弱不堪。
很久以前,有人曾經教過她在面對比自己強大數倍的敵人時不能盲目應戰,要保留一張底牌。而她現在終于想起了自己的底牌——生命之流賦予了她新的力量,無需再以魔晶石作為媒介,她可以自由使用魔力,色彩張揚的手環和耳墜都是為了最大限度轉移對方的注意力。
希森擡起頭,少年薩菲羅斯已經消失不見,但他原本所在的位置留下了一顆碧綠的治療系魔石。正是她曾經送給蒂法,又被薩菲羅斯搶回來的那一顆。
身後傳來石壁坍塌的巨響,巴哈姆特展開巨大的雙翼,在雨點般的碎石與塵土間穿行。一道如火焰般張揚的身影優雅地自龍背躍下,一刀斬斷攔在身前的魔獸。
“薩菲羅斯就讓你住這種地方?”傑内西斯揚起眉毛,“你不會每天都睡在這堆東西上面吧?”
回答他的是飛奔而來的一個擁抱。紅發的青年很高,所以她不得不拽了一下對方的衣領,示意他彎腰配合一下自己。
“……這是新的外套。”
“哦。”她把沾滿碎肉和血污的手往一看就價格不菲的紅色長外套上抹了一把,擡起頭十分無辜地看着對方,“我的手環被薩菲羅斯拿走了,沒有它我很不習慣欸。”
傑内西斯咬牙切齒:“……再給你找一個不就行了。”
“耳墜也被他打碎了。”
“那就再做一個。”
“我要和原來那個一樣的。”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希森心滿意足地松開手。然而下一秒她感到身子一輕,從詫異中反應過來時已經被人攔腰抱起。
“行了,上來。”傑内西斯抱着她跳上巴哈姆特,“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