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那你就不想嗎？”

哎呀，到這裡該結束了，要不然會進入無限的反問循環。不二周助收斂心思，故作憂愁地輕歎一聲，擺出一副長兄謙讓的姿态，向電話一端的水原服軟稱是，向他解釋自己手裡正在做的事還需要一點時間才能完成，并詢問對方外面呆着冷不冷，需不需要進屋坐坐。

“切，不用，這樣涼涼的挺舒服。不過聽起來你好像抽不開手，電話需要我這邊幫你挂斷嗎？”

不二周助将拾綴完成的盆栽移到窗台上，向下張望了眼樓下的水原，對方佩戴着頭戴式耳機，圍巾松垮地護着脖頸，雙手插進羽絨服的兜裡，背着一個雙肩包，正擡頭望着他房間的窗戶。他咽回将要脫口的“麻煩你咯~”，把窗戶開得更大一點，探出腦袋，朝水原揚起一個笑容。而後他又縮回房裡答說不必，就這樣也挺好的。

這樣也不壞。破壞好奇心、關愛心與占有欲、保護欲的天秤，讓他倒向平衡的其中一端，他不介意。不如說，他介意的是……他擰起眉，擅自将自己的心意藏進别人決定裡卻還在這裡猶豫糾結、狡猾而任性妄為的自己。

電話那頭嘟囔了一聲“是麼。”就不再有大動靜，不二周助能聽見被水原耳麥捕捉并通過揚聲功能放大的自行車的響鈴、摩托與轎車的引擎聲。這些聲音與他實際透過半開的窗戶聽見的有微小但可以察覺的延後。這種延後間歇性地出現，提醒着他與平常的不同和剛剛應下的請求。他有意克制起自己平日會對仙人掌們的自言自語來，為了以防他那些自語将樓底下候着的人牽扯進他自己思想旋渦中。

待在不二家門口的水原為避免被這棟屋子的其他主人發現，選擇斜靠在他們家外牆的牆體等待——這家人的熱情他真招架不住。他不願把沒有手套的手暴露在寒冬下，所以現下隻能百無聊賴地數着過路的行人打發時間。

一位推着嬰兒車的新手母親、兩個玩躲避球的小孩子、一名西裝革履的社會人士……哇，周末還有加班嗎？真是辛苦……駕車出遊的一家三口、拄着拐遛狗的老爺爺、才開始學自行車的小孩和她的……哥哥？看上去很年輕肯定不是家長吧……噢，騎着摩托巡邏的警察叔叔，辛苦咧！……

很久沒有專門這樣看過路的街景了，水原默默觀察着過往行人。蓦地，他聽見耳機傳來一聲輕飄飄的舒氣音，于是他轉頭看向二樓的某扇窗戶——本來半開的窗戶已經被關上，他向通話中的人詢問是不是好了。

不二周助盯着窗台上精心調整過位置的仙人掌們，聽見水原的話，此刻他卻對其充耳不聞。方才他不慎漏出了點心音，索性水原是隔着電話的，要不然必定會被他瞧出端倪。

不過，他剛剛的歎氣不是針對水原。他隻是清楚認識到自己的性格中既有任性而擰巴的一面，又有乖順而果決的一面，而對這樣的自己感到氣惱無語。他又歎息起來，這次是以鼻音發出，不想驚到水原。

有一會兒沒得到回應，水原不禁皺着眉把手機從褲兜裡掏出來——電話沒斷，信号…人都沒移動過，自不可能突然沒有。他也沒聽到不二有動過手機，那不二的手機也在原位。他略作思考，就把手機放回褲兜裡——大概不二在忙什麼事沒空睬他吧。

而不二周助的房内，房間的主人已經穿好一身外服。他的目光停留在倚靠在床尾的網球包，像是在思考什麼。片刻，他伸手拿起桌上的手機，解除免提模式，置于自己的耳邊，“喂喂，水原，抱歉久等了，我馬上下來。”

“Okya，那挂電話吧。”

不二周助挂斷電話，視線再度瞟向網球包。可直到他離開房間關上門，他都沒有拿起過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