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頭罩的槍有消音器,可射擊他的人沒有。槍聲鎮住了會場一瞬,下一秒,all hell broke loose.
人們驚惶地逃竄,一片混亂中傑森護送着那三個孩子一路到逃生的出口,有人趁他不注意将一把匕首捅進他胳膊内,傑森低吼着轉身抓住那人的肩膀一拽膝蓋一頂,肋骨斷裂的聲音清晰可聞。有更多的人認出了紅頭罩,哪怕他沒有戴頭盔。恐慌加劇因為所有人都害怕紅頭罩是來報複他們的,出口變得人擠人,傑森在混亂之中仍然找到了兩個之前從樓頂觀察時記住的面孔将他們分别打暈丢在最顯眼的角落。
他本來還要找到其他的同夥,可突然人流變得比之前更加慌亂。
“快跑,這裡要被炸了!”有人尖叫。
What.
傑森扭頭四顧,然後,他也看見了。在天花闆上,紫色燈環的旁邊,是一台手提電腦那般體積的黑色盒子,上面巴掌大的數字表盤在顯示着倒計時。
3分24秒。
“Fuck。”傑森爆粗口,“FUCK!”
他應該猜到的,這個犯罪團體膽子大到能在市中心的地下開展這樣一個大規模的違法鬥犬地點,紅頭罩應該猜到他們敗露後會施展出這種極端手段的。Afterall,爆炸不是小醜一個人的專屬,哥譚市的市政府在過去十年已經重建四次。
但是現在意識到已經晚了,已經要來不及了。還有如此多的事情要做,這個地方的樓上就是真的酒吧,裡面不知道有多少人對危險根本毫無所覺。三分鐘甚至不夠人流如此密集的地方疏散的,傑森隻期望樓上的人早就已經察覺到不對開始離開了。除此之外傑森還能幹些什麼?
他驚亂地環顧四周,起碼這裡,人已經跑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人也各個努力地往外面擠,剩下的幾乎都是之前被紅頭罩打暈打傷的罪犯。他們靠着這種卑鄙殘忍的手段想要賺錢,傑森沒有任何想要救下他們的欲望。他的目光投回那扇敞開的門跟後面的走廊,三分鐘的時間也不夠傑森将那些被困在籠子裡的狗給救走。
他擡頭又掃了一眼。
2分47秒。
FUCK!
也就是這時,傑森看見了。他看見了不遠處因為觀衆逃跑被完全暴露出來的鬥犬坑,看見了倒在一側已經失去呼吸的那條褐背白腹的比特犬,脖子處褐色的皮毛被流出來的血染成了黑色。他也看見了另一雙仍然睜着的眼睛,那隻之前獲勝了本該被人拖進籠子帶走的那條黑色大狗,大概是因為混亂來的太快本該拖走他的人在成功之前就為了保命逃跑了,就留下那條狗在坑裡。那隻狗側卧在地上,急速喘氣,它的一隻前腿似乎是受傷了被縮在腹下。它看起來如此痛苦,看向傑森的眼睛裡充滿了恐懼與憎恨。
“Alright,”傑森對自己說道,“我起碼能救下你。”
倒計時已經變成2分22秒。傑森抓緊時間沖向那坑,翻過欄杆,跳進那足足六尺深的坑内。
黑犬在傑森靠近的那一刻起就從趴着的姿勢變成蜷縮着站立,背後尾巴僵直,喉嚨發出威脅的咆哮,傑森像是面對災難中的那些受害者一樣舉起雙手,放輕聲音,“Hey buddy,沒事的,我是來救你的。”
低吼沒有任何減少,傷痕累累的大狗朝他皺起鼻子呲牙。傑森想要等它冷靜下來後再接近,可是時間不等人,假如他還想救下這條狗他必須得盡快了。
于是他繼續小心翼翼地靠近,嘴裡始終發出語調溫和無害的安撫。大狗在傑森靠近它兩尺的距離後不再動彈,傑森終于判定自己可以繼續接近後小心地邁出一步。狗一瞬間撲了上來,動作比任何人都要快。傑森是在跌坐下後小腿上的痛感才終于傳來,咬合力度之大他的小腿都像是要骨折。
他爆出一連串的咒罵。掙紮隻讓狗咬得越發緊,傑森試圖踹它,狗卻像是沒有任何痛覺一樣始終緊緊咬着不放。劇痛讓冷汗流下落入眼睛内,傑森艱難地擡頭查看時間。
1分19秒。
他現在就跑還來得及,但是将狗救走顯然是不可能了。
“你逼我的。這是你fucking逼我的,我都已經告訴你我是來救你的,而你壓根不信我。”他低吼,手肘用力地砸那狗的腦袋,力道之大傑森幾乎能聽見骨頭裂開的聲音,但是狗仍然咬着他不松口,像是這種飽受創傷憎恨人類還被故意訓練過的狗,傑森懷疑它直到死都不會。
“我不想的,天知道你這個樣子都比上面那些罪犯可愛一百倍,這真的不是你的錯。”傑森抽着氣從腰間拔出槍來,槍膛已經上了,他對準黑狗的腦袋,“這是你逼我的,我真的真的非常抱歉。”
他心想,fuck it,剛想要扣下扳機,然後就看見了黑狗的肚子,跟它身上其他地方對比明顯。
傑森很驚訝自己在如此劇痛之下仍然能大笑出來,“Are you fucking kidding me!?”他笑到破音,“Are you fucking kidding me. 你懷孕了,就這樣那些人還把你丢進這個坑裡面厮殺?You're fucking PREGNANT!”
傑森想要站起來,他本該是能的,紅頭罩能頂着兩百五十磅的重物深蹲,就算拖着條瘋狗傑森也該能站起來,但是他站到一半腿就突然失去力氣跌坐回地上。傑森的手在抖,他的手指扣在扳機上卻比發病的腿還要無力。他做不到。他能殺那些窮兇極惡的罪犯,在刺客聯盟期間也殺死了不知道多少塔利亞給他安排的導師,但傑森其實就是這樣一個軟弱的人。在小醜任他掌控的時候他害怕到不敢殺了小醜,現在,他坐在地上舉着槍,不忍心殺一條懷孕的狗。
“I can't.”他抽噎,丢掉槍大笑,“I can't kill you. You don't deserve it.”
他再次擡頭。
38秒。
逃跑已經沒有意義了。就算沒有狗在咬着他,傑森的腿也沒有力氣。他已經逃不出去了。
他低頭看向那隻給自己帶來這一切的狗。他大概該恨這條狗,但傑森隻覺得它無辜。錯的都是那些傷害了這條狗讓它變成現在這樣的人,而這條狗到現在也仍然在戰鬥。它比這裡的任何一個人都值得尊敬。
傑森擡起一邊嘴角,“嘿,起碼你比希拉可愛。我是認真的。”狗還咬着他不松口,黑色的眼睛擡起看向他。
傑森手臂撐着艱難地将他們倆拖到場地邊緣,背靠在坑的牆上。
26秒。
恐懼跟腿上傳來的劇痛終于讓傑森發出一聲啜泣。
他也許該聽萊斯裡的話去認真看醫生的,在病好之前先暫停紅頭罩大概也是明智的選擇。但傑森知道就算重來一遍自己也會是同樣的選擇。拉撒路是個詛咒,超乎常理,它讓傑森從一具行屍走肉治愈讓他找回自我意識,完成了現代醫學無論如何也達不到的奇迹。假如拉撒路開始失效,傑森不認為任何醫學有辦法扭轉他的狀況。他其實從一開始想的就是繼續紅頭罩,直到自己跑不動的那天。
他隻是沒想到這天來的這麼快。
死亡,哪怕是第二次經曆,也仍然讓人恐懼。
傑森真的好害怕,也好絕望。
他如此、如此孤獨。
在這一刻,他突然好想要他的Dad。想要躺在莊園圖書館内的沙發上,将臉埋進對方寬闊的肩膀聽他安靜的讀書聲。但是布魯斯現在大概根本不知道哥譚發生了這種事,更不可能知道紅頭罩被困在了這裡。傑森大概該通知布魯斯一聲的。
他從口袋内摸索出了自己的手機,手指顫抖着打開通訊錄。淚水模糊了他的視線不斷地滴在手指上,somehow他仍然找到了早就刻在心裡的号碼。
17秒。
時間不夠他打太多廢話了,傑森就隻打下了最重要的一句,【Sorry.】
他是真的感到抱歉。也許蝙蝠俠跟紅頭罩是對敵人,但傑森馬上要讓布魯斯再次經曆喪子之痛。
當他點擊發送後就丢下手機,彎腰蜷縮起身子将自己整個蓋住黑狗。“上一次我死的沒有意義,希拉最後還是死了。”曾經的羅賓将臉埋進狗黑色的皮毛,藏住眼淚,“這次你要更争氣點啊。”
*
爆炸在一瞬間就帶走了他的全部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