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遠見再問不出什麼來,隻能扶着郗眠上榻。
拿了湯婆子放上,又把被子給他蓋嚴實,“你且先睡一會,幺晨在門外,有事你喊一聲。”
郗遠說完出來先叫人去請大夫,才往将軍府的大廳去。
桌上的茶已經冷了,顧之延還坐在那裡。
他看起來也是一副不太舒服的樣子,臉色蒼白,時不時咳嗽幾聲。
郗遠客套問候了幾句。
顧之延隻道是感染了風寒。
交談間他總是一邊咳嗽,時不時又看向門口。
郗遠道:“家弟身體不好,已經歇下了。”
顧之延咳嗽聲都停了一瞬,緊接着又鋪天蓋地的咳起來。
郗遠記得顧伯父家這個兒子身體向來不錯,雖不像他一般舞刀弄槍的,卻也會些功夫。怎麼幾月沒見,跟個肺痨鬼似的。
雖因郗眠的緣故,他不怎麼待見顧之延,但兩家畢竟是多年世交,上一輩的關系好得不得了。
郗遠便意思着關懷一下:“你改日也尋個大夫瞧瞧。”
别真得了什麼肺病。
顧之延起身,道:“謝大哥關心,郗眠既已睡下,我明日再來。”
頓了頓,他又冷不丁接了一句:“請大哥幫忙轉告他,總要見到我的。”
郗遠是真真疑惑了,他不可能在這裡問顧之延,隻能回去問郗眠,可郗眠那個狀态……何故一聽到顧之延的名字就吓成那個樣子。
活像見鬼了似的。
郗眠可不就是見鬼了,一個死了兩個月的人突然來找他。隻怕是來索命的。
郗眠躺在床上,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人站在床邊,一聲黑衣。
“哥?”
他喊了一聲,那人卻不答。又過了一會,一隻冰涼的手落在他額頭上,又順着眉毛撫摸他的臉頰,沒有半絲溫情,像是在打量從哪裡下手的好。
郗眠勉強睜開眼,下一瞬被被吓得眼睛瞪圓,瞳孔放大。
“你,你為何在這?”
顧之延一身黑衣,一頭黑發也用發冠束起,隻是面容蒼白如鬼。
顧之延冰冷的手順着他的額頭撫摸到他的臉頰,再到下巴,最後落在那張豐滿的唇上,輕輕按壓了幾下。
“你總是要見我的。”他以前就有冰雪氣質,如今似乎更冷了。
郗眠一巴掌揮開他的手,“滾開,我不過是一報還一報,若要索命,隻管來,我不怕你。”
他自己都是從深淵地獄爬回來的。
顧之延垂眸看了一會手上被拍出來的紅痕,片刻後,他突然俯下身,對着郗眠的唇反複撕咬掠奪,毫無憐惜。
郗眠漸漸覺得呼吸不過來,那人卻放緩的力道,卻還是以一種強硬的姿态侵占他的口腔,直到郗眠失去了意識。
第二日醒來時臉色奇黑無比,他覺得昨夜是個夢,可夢裡被親暈過去也讓他惱火,又聽說顧之延求見,郗眠自己都沒好便要下床去。是人是鬼他總要确認。
若是以前,他不相信鬼神之說,可他自己都是地獄歸來的惡鬼。
郗遠一早上就看郗眠在那裡折騰,臉色臭得很。他抱着手臂擱一旁陰陽怪氣。
“不是說不喜歡了嗎?你站得穩嗎就急急忙忙跑去見他,人家也未必領你的情。”
郗眠無奈道:“哥,來扶我一把。”
郗遠叭叭的嘴驟然一停,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雞。
他沒有及時動作,在那抓耳撓腮做了半天思想工作,才慢吞吞的過來扶郗眠。
隻是臉色還是不大好看。
郗眠還未到前廳,便聽到了斷斷續續的咳嗽聲,讓他一瞬間想起了山匪窩裡那個姓柳的。
再往前走幾步,終于看清了人。
不是什麼柳先生,确實是顧之延。
他還是一如既往的白衣,隻是整個人都消瘦了許多,臉頰的輪廓顯得更加鮮明,他的臉色很白,是那種病入膏肓的白,隻是看過來的眼神犀利,并無半分病弱之氣。
郗眠倒是松了口氣,果然是夢,顧之延向來隻喜白衣,從不穿黑衣。頭上也并不是發冠。
他以前喜歡用簪子束發,現如今卻是用了一根淺色發帶,氣質冰冷中似乎多了幾分柔弱的溫和。
看到郗眠,他笑了一下,隻是眼底冰冷,無任何笑意。
“許久未見,你過得還好嗎?”
郗眠沒有回答,隻是轉頭對郗遠道:“哥,我想單獨和他說幾句話。”
郗遠不情願的離開,誰讓自己弟弟喜歡人家。
“沒想到你還活着。”
這是郗眠對顧之延說的第一句話。
“命真大。”
這是第二句。
顧之延猛的咳嗽起來,幅度大到碰翻了茶杯。
“你如果要在這裡殺我,就做好死在這的準備,我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哥必不會放過你。”
顧之延臉色一瞬間變得很難看,片刻後才緩和,他虛弱的笑了:“死在一起也并非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