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注意到,那疊關于微笑炸彈的文件下面還有一張報告。
「山梨縣一處山村發生巨大爆炸引起山體滑坡,導緻居民數人死亡,當地判斷為煤氣洩漏,但松田陣平警官懷疑該案件與微笑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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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樓外。
小池陸也被ICPO的成員留下開會,霜月則是自覺地告辭離開。
宮野明美的态度讓她有點摸不清對方的想法,隻是隐隐約約感覺對方是在配合她,組織方面似乎對此頗為滿意,霜月便沒有打破這種平衡。
……但是,真的有人會包容一個才認識兩年的殺人犯嗎?
小腿上忽然傳來什麼毛絨絨的觸感,讓霜月後退了一步。
那是一隻髒兮兮的灰黑色大狗,渾身沾着泥土和青草,濕漉漉的大眼睛正望着她。
狗?
霜月沒有潔癖,卻也不喜歡莫名其妙被弄得一身髒。
“嗚……”狗狗從喉嚨裡發出低低的聲音,把頭朝向西南方,又擡起一隻爪子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什麼東西?餓了?不,這隻狗給她的感覺有些熟悉。
霜月摸出濕巾紙,蹲下身擦了擦狗狗的腦袋,後者似乎很着急,沒等她擦完就轉向西南方,晃動着尾巴,一步一回頭地看向她。
直到灰黑的泥垢被擦去一塊,露出下方白色的毛發,霜月才終于辨認出來:“……泡泡?你的意思是,讓我跟着你?”
它就是當時在橋山村的那隻邊牧。
泡泡将尾巴晃到左邊,點了點地面,又往前幾步,回頭可憐兮兮地盯着她。
山梨縣和東京是毗鄰關系,距離說不上遠,對于徒步而言卻也絕對不近,在沒有人帶領的情況下,泡泡一隻來自山村的狗怎麼會在東京?
霜月邁步跟上泡泡,靜下心感受着附近的情緒源。
……不行,街上的人太多了,各種各樣駁雜的情緒讓人很難分辨出哪一個是哪一個。
霜月微微蹙眉,甩了甩腦袋,把那些影響到自己的情緒丢出腦海,跟着泡泡向西南方走去。
泡泡身上的泥土還有些濕潤,而東京前兩天剛下過一場小雨,根據土壤的保濕程度,這些泥土大約是在公園或者河邊沾到的。
泥土上的雜草是路邊最常見的高羊茅,還帶着一些小小的白色毛絨絨小毛球,是蒲公英的冠毛,附近半徑五公裡内符合條件的場所有三個。
而泡泡去往的方向……是日影町公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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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影町。
在确認霜月會跟着自己之後,泡泡加快了腳步,一路小跑着徑直穿過湖心亭,停留在一座長椅邊。
膚色黝黑的女孩正全蜷縮着身子微微顫抖,她雙目緊閉,臉頰上漂浮着不正常的紅暈,身上的衣服和泡泡一樣沾着泥土和灰塵,一隻鞋不翼而飛,腳底和小腿都有幾處新舊交替的擦傷,傷口已經結了痂。
這幅畫面讓霜月一瞬間回想起與高樹律最後一次見面的場景,她抿了抿唇,放棄用手去觸摸對方額頭的溫度,從裙底找出測溫槍。
泡泡似乎知道自己暫時做不了什麼,安安靜靜地蹲坐在長椅旁,用腦袋輕輕蹭着麗子垂在一邊的手。
果然是發燒了,脈搏偏快,但節律整齊。
霜月捏着一闆退燒藥,擡起頭環顧四周,沒有被監視的感覺。
雖然老東西從來沒有提起過她到處撿人的事情……
她到附近的自動販賣機裡買了一瓶水,回到麗子身邊,将退燒藥塞入對方口中,把水瓶瓶口抵在她唇邊,輕聲說道:“吞下去。”
麗子的睫毛動了動,迷迷糊糊地遵從命令做出吞咽的動作。
退燒藥起效還需要一些時間,霜月視線掠過被襪套包裹的腳踝,迅速幫麗子處理了一下腿上的擦傷,這次卻沒敢再随意給别人包紮。
霜月直起身:“她已經吃過藥了,大概過一兩個小時就會慢慢好起來。”
在ICPO分部也就罷了,有小池陸也在,她完全有理由長時間待在官方勢力的地盤上,但要說她多有童心,在公園裡一個人自娛自樂幾個小時……
暗夜男爵病毒暫時不是拉維可以無痕入侵的東西,她也不能立刻獲得修改定位權限的能力。
大約是聽懂了她的話,泡泡一直目送着她離開公園,随後輕輕跳上長椅,用自己的尾巴蓋住麗子,安靜地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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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小家夥為什麼會從山梨縣到東京來?
「“……我住在山梨縣的親戚說,那邊有一座山發生了山體滑坡,該不會……”」
霜月回到學校圖書館,打開網頁,搜索起相關信息,電腦屏幕的冷色光映得她的臉越發蒼白。
那天在山洞裡,她的确處理掉了所有的痕迹,但那是在琴酒離開之後。
地上麗子送來的便當盒,被琴酒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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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
日影町公園。
麗子感覺全身的潮熱都在慢慢褪去,似乎有什麼毛絨絨的東西一直在掃着她的手臂,終于,她睜開沉重的眼皮,映入眼簾的是泡泡黑漆漆的大眼睛。
全身酸痛,頭還有點疼,但那種仿佛和周圍都隔着一層霧似的輕飄飄感覺已經散去。
“你醒了?”耳邊傳來溫和的男聲。
麗子撐起身子,蓋在身上的藍色外套順着滑了下去。
她看到了聲音的來源——那是一個背着琴包的年輕男性,下巴留着短短的胡茬,再往上是一雙藍色的鳳眼。
而她的手邊,正留着一闆被用掉兩顆的退燒藥和一瓶水。
她見過那闆退燒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