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彩斑斓的色塊閃爍着融化在一起,扭曲成混亂的黑。
她好像被什麼東西緊緊包裹,整個人仿佛在一片無盡的海面上晃蕩颠簸,随着海浪起起伏伏,轉瞬間又沉入海底。
她聽到朦胧的汽笛聲,聽到機械零件轉動的聲音,聽到玻璃碰撞的聲音。
她聽到一個陌生的男聲呵斥着什麼。
“……追蹤器……手機……大意……”
“……處理好後續……領罰……”
随後,一切的感知都陷入沉寂,她失去了對于時間的概念。
————
機械質感的房間裡,小女孩安靜地躺在床上,白色的被子覆蓋住她的身體,隻露出一個腦袋和被理順的頭發。
床頭櫃上放着一杯牛奶和未拆封的便當,旁邊的玻璃書櫃裡整齊地擺放着一排排泛黃的專業書籍,書脊上寫着“神經”、“細胞”一類的詞語。
對面是一張空空如也的簡約白色書桌,牆壁上的磁吸燈落了些灰。
桌邊的辦公椅上坐着一位淺咖色頭發的男子,他手中拿着一份報告,嘴唇緊抿,眉毛下壓,同樣淺色的眼睛裡醞釀着壓抑的情緒。
居然真的是她的女兒……
也就是說,在從組織叛逃出去的時候,紗裡奈已經懷了孩子。
而那個沒用的男人不僅拐走了他最心愛的學生,還沒有保護好她的能力——阿德貝歌究竟有什麼魅力,值得紗裡奈為了他而相處背叛十幾年的老師、背叛生活了一輩子的組織?
絹川圭子畢竟隻是個被他無意間從貧民窟撈出來的女人,有些小聰明,力氣很大,膽子不錯,用起來還算趁手,至今沒有給他惹過禍,偶爾還能借給其他成員賣賣人情,但真要交給她收集情報的活,多半隻能得到些表面的消息。
不過他也沒有指望對方能給他帶來清晰無誤的情報,隻要把人帶過來就好了——這個如今名為“工藤歌未”的小家夥通過基因檢測,已經确認是紗裡奈的女兒。
她的眼睛輪廓和紗裡奈太像了,隻不過紗裡奈的眼睛是碧綠色,而工藤歌未的瞳色似乎融合了兩人的特點,介于藍和綠之間,更偏綠色一些。
男人暗自磨了磨牙——一想到這孩子是紗裡奈和阿德貝歌的女兒……
餘光瞄見床上的被子輕微聳動了一下,他調整好表情擡起頭,盡量溫和地說道:“醒了嗎?不用害怕,睜開眼睛吧。”
工藤歌未猶豫片刻,最終還是順從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她身上的衣服顯然被換過,薄毛衣和短裙變成了一身不太合身的白色睡裙,手臂上有一處結痂的針眼,昏睡之前的記憶有些混亂,不過還是足以讓她提取出重點——面前這個男人,很可能就是突然綁走了自己的元兇。
既然将她安置在這個有些詭異的房間,對方一定有其他圖謀——并且對方明顯不是什麼普通人,畢竟誰會用手帕迷暈一個小孩子、還特地把衣服都換掉?
那麼她别在衣服上的求救胸針……
“初次見面,歌未。”男子精準地喊出了她的名字,從椅子上站起身,将一疊資料遞到她面前,“我是你母親的老師,深江。”
工藤歌未大腦短暫空白了一瞬——有希子媽媽的老師?不,不對……
燈光清晰地照亮了她面前的親子鑒定報告結果,以及對方缺了一節的右手食指。
母、親……?
“如你所見,你的親生母親名為神代紗裡奈,曾經是我的學生。”深江語氣平穩地接着說道。
神代紗裡奈……紗裡奈……?
「“紗裡奈,務武快要到了,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敬二,我真是個不合格的母親……”」
如果‘神代紗裡奈’是母親,‘敬二’是父親,那個名為‘務武’的人又是誰?眼前的深江嗎?
工藤歌未努力壓下心中的不安:“為什麼要用這種方式找到我?她在哪裡?”
一方面,比起尋找故人之女,深江将她擄走的方式更像是綁架。
另一方面,親子鑒定的報告是深江遞給她的,很容易就能在真實性方面動手腳。
大概是她的警惕和懷疑表現得太明顯,深江聳了聳肩:“我隻是怕你一時間難以接受。至于紗裡奈……”
他緩慢地掃視了一圈:“這裡就是她的卧室。”
這幹淨到簡直像是牢籠的地方是卧室?
工藤歌未握着紙張的手指微微緊了一下——整間房間裡唯一有人煙氣的地方大概就是那一櫥櫃的深奧書籍。
夢裡的囑托、灼熱的空氣、驚鴻一瞥的火光……
她擡起頭,與深江對上視線:“深江先生,你剛才說‘曾經是學生’,是不是意味着,她現在無法與我見面了?”
比如身在遠方,或者……
多麼相似的眼睛啊,如果沒有混入阿德貝歌的藍色就更好了。
深江與她對視片刻,忽然笑了起來:“你很聰明,和她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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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限确認中……權限通過,代号:科恩。」
戴着護目鏡的灰發男人通過基地的權限驗證,領着銀色長發的女子進入實驗室,後者脖子上戴着金屬項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