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燕的瞳孔裡倒映着無數個坍縮的宇宙,每個都在重演他破解過的副本結局。
“系統!系統!GM!GM!”他尖叫着,無人應答,于是他終于忍不住狠狠罵了起來,“客服!主神!主神理應無堅不催!”
“圓夢主神!”他發出尖銳的慘叫聲,在洞窟内激起晶體狀的聲波漣漪,"我需要坐标躍遷!立刻!"
海燕将手中的書按在青銅星盤上,書頁間滲出的汞漿在星盤表面顯影出宇宙弦的震顫圖譜。除了她的動作,整個空間裡隻有一片可怖的寂靜,玩家曾穿越過無數次宇宙。說真的,那在一開始還能算得上是奇妙的旅行,可後來他也麻木了。
“所謂的世界不過如此。”
他閉上眼睛不再去看,自以為已經看透了世間的一切。
可是現在,玩家瞳孔中的坍縮宇宙開始反向膨脹,每顆恒星都在他視網膜上投射出自己從未見過的遠古形态——那是人類誕生前就已存在的黑暗星辰,其引力波正在将他的戰鬥經驗庫重構成某種祭祀儀式的禱文。
“你以為這是恐懼?”海燕的聲音穿過汞雨,每個音節都在洞窟中引發維度褶皺,“這不過是你第一次看見真實。”
玩家的巨人軀體開始析出黏液,那些本該強化力量的高維物質正在分解成深海發光生物的基因片段。他的聲帶振動出不屬于三維空間的頻率,卻在汞光中折射出無數個自己的尖叫殘影——每個殘影都在重複他曾經上傳到論壇的虐殺視頻。
海燕的瞳孔倒映着星盤上扭曲的裂痕,那些撕裂時空的能量波正将玩家的恐懼熬煉成粘稠的祭品。洞窟頂端突然裂開一道血色口子,露出外層空間的真實模樣——地球不過是沉睡巨獸皮膚上的微小膿疱,而他們所在的石室,正位于巨獸搏動的血管末端。
“傲慢是你們的弱點。”海燕的精神觸須探入玩家腦髓,挖出他最珍視的記憶團——穿越過無數的多元宇宙,這已經是玩家身上唯一仍舊保持着原裝的東西了,“而這,将成為喚醒深淵的鑰匙。”
玩家的巨人軀體在汞雨中化作沸騰的虛無,每個氣泡裡都上演着他施加給弱者的暴行,他的靈魂在無數次旅行中沒有任何的增長,失去了屬于主神的加護之後,脆弱得還不如普通人。
于是當最後一滴血肉墜入星盤,整個洞窟突然變成了某種古老眼球的晶狀體——在晶狀體的另一端,無數鱗片覆蓋的瞳孔正凝視着這場獻祭。海燕合上泛黃的典籍,汞雨凝結成黑色冰晶。
洞窟恢複如初,仿佛隻是場噩夢。在她靈魂深處,某個古老存在留下的印記正在蘇醒:下次審訊時,該讓祭品直面他們親手創造的深海怪物,畢竟,恐懼需要具體的形狀。
鐘乳石滴落的水珠砸在額角,帶着鐵鏽味的腥甜,他猛然從汞雨的幻夢中驚醒,發現自己仍被困在潮濕的洞窟裡。
之前的劇痛與撕裂感如同退潮的海水般消散,他顫抖着撫摸完好無損的皮膚,喉嚨裡溢出劫後餘生的狂笑。他聽見蝙蝠振翅的碎響,毛骨悚然,但既然已然脫離了剛才的恐怖幻覺,他又覺得回到了自己的主場。
“你就這點本事?”他踉跄着站起身,指尖擦過岩壁上的在冷色熒光照耀下顯得濕漉漉的暗色苔藓,那些深淺不一的光斑突然扭曲成他虐待過的人魚公主的臉。
笑聲戛然而止,他驚恐地發現自己的力量強化模塊竟毫無反應。海燕仍舊現在他的對面,平視着他,他突然覺得自己如此渺小。
她摘下面具,玩家看見一張幽暗的臉。其實他無暇去注意她的模樣。
“我叫西蒙娜,”海燕說,“西蒙娜·維特·韋恩,在黃泉路上記住我的名字。”
玩家的瞳孔劇烈收縮。他調用“無懼戰意”,卻隻感受到戰神被剝皮時的劇痛;他試圖觸發坐标躍遷,卻發現自己的意識體正被某種未知存在咀嚼。當他終于接受現實時,洞窟的石壁開始滲出黑色的液态記憶——那些被他折磨緻死的低維生命,此時全都化作無名的幽靈,一寸一寸将他淹沒。
當西蒙娜轉身的刹那,他突然意識到那些被他殺死的低維人正在黑暗中凝視自己——不是幻覺,不是冰冷的數據,而是真實存在的怨靈。
他們的觸須穿透石壁,将他的腳踝拖向深淵裂隙。
“等等!我可以告訴你主神的事情!”玩家的指甲在岩面上劃出火星,“高維數據庫、主神密鑰——我甚至可以帶你去見圓夢主神!”
西蒙娜的剪影停在洞窟出口,她暮色的雙眸折射出詭谲的光:“你以為這些對我重要?”
她轉身時,那些怨靈突然凝固成黑色的冰棱随後陡然消失:“烏鴉,他歸你了。”
陰影中響起金屬摩擦的鈍響。玩家瞳孔驟縮,終于看清洞窟深處站着個身披鍊甲的男人。
他的臉隐在兜帽裡,整個人如同行屍走肉般枯槁。
“不……你不能這樣對我!”
玩家掙紮着,鐐铐上的倒刺立刻紮進血肉,痛苦萬分,“你們到底是誰?”“
利爪,烏鴉。”烏鴉的聲音像生鏽的齒輪在海底轉動,他從腰間抽出根帶倒鈎的鲸骨鞭,“也是你每個午夜夢回時,深海裡翻湧的溺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