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基因鎖全都被取下後,趙浔的第一反應是輕松,無比的輕松。這意味着他可以憑借自己的意志去行動了,而不是燈塔的附庸。
其實,一開始他也沒想過真的能取下這些礙眼的環,最多隻是抱着安慰白楓的心情來試試。直到他親眼看見了科涞市的繁華景象,才開始真的相信這裡會有解開基因鎖的辦法。
忽然,趙浔覺得鼻子有些酸,眼眶裡不知何時印上了一層水光。他微微擡頭,将眼眶裡打轉的水汽倒流進眼中,裝作一切都沒發生過。随即将目光撇向一旁,專注地看着地闆,就是不願擡頭看一眼白楓,生怕淚腺再次失控。
白楓自然沒有計較這孩子氣似的行為,趙浔會有像現在這樣,屬于正常人類擁有的情緒,會哭、會笑、回生氣,也會鬧騰,他比誰都高興,這不正是他一直以來所期盼的嗎是?雖然仍在迷茫,但終有一天,他會找尋到屬于他自己存在的理由的,而他,隻需要在到達目的地後,站在路邊為他鼓掌就好。
他從不後悔救下這顆星塔的明珠,比起安靜的當一尊喪失感情的機器,他還是更希望趙浔能活成一個“人”。
趙浔撇開頭,不敢與白楓對視,純粹是因為還沒想好要怎麼感謝他。這種程度的忙,不僅僅是一句“感謝”就能回報的,語言在這時候有些蒼白無力,他隻能沉默地低下頭。大約是頭上傳來的注視感太過明顯,他才慢慢擡起頭來,将目光轉向頭頂,正巧對上了白楓微微迷起的暗金色豎瞳。
他知道白楓的心情大約也沒他想得那麼平靜,愣愣地眨了眨眼,才緩緩開口,将他一直想說的話,說出了口:“謝謝。”
白楓的豎瞳并沒有因為這句話而消失,反而顫動的越發厲害。趙浔有些不明白,為什麼他說了這話之後,白楓看上去更不高興了。低沉着臉,暗金色的眼眸仿佛失去了光澤,雖然依舊面無表情,但就是給人一種他不高興的感覺。
鬼迷心竅的,他突然伸手搓了搓白楓那張繃緊的臉,像是以前無數次做過的那樣,動作熟練的不像話。白楓卻被成功安撫住了,他惬意地眯了眯眼睛,像一隻被安撫的猛獸。片刻的安靜之後,白楓突然從這種狀态中脫離出來,跟趙浔的視線對上了,幾分鐘後,他問道:“為什麼?你想起來了? ”
“并沒有,隻是覺得你心情不好,所以想看看怎樣能讓你放松一點。這裡是雷姆利亞,不是在基地了,你完全沒必要這麼緊繃着,不會再出什麼意外的。”
接着,白楓額角的皮膚忽然跳動起來,一隻銀色的小角鑽出了皮膚,徹底脫離了約束,像是一隻脫缰的野馬似的,開始肆意生長。有些情緒是壓制不住的,就像這隻不聽話的角一樣,一旦長出來,就再難控制了。
白楓費了些精神才将左額上冒出角壓了回去,但已經被趙浔看見過的東西,哪怕是掩耳盜鈴也是沒法遮掩的。趙浔隻是愣了一瞬,然後非常“懂事”地将頭轉了過去,看像窗外,裝作一副不清楚的呆愣樣子。
白楓也側過了頭,努力地控制着自己那對隻會壞事的角,以防他們又一個不留神就跑出來。正如那顆銀色的小角所表現的那樣,他的内心并不平靜,所以才會像現在這樣,不自覺的異化。對着車窗玻璃中的倒影,慢慢将角壓制在皮膚下,看着額頭跳動的皮膚一鼓一鼓,直到什慢慢恢複平靜,白楓才算松了一口氣。
回過頭去,趙浔仍對着車窗看向另一側的窗外,似乎在刻意給他留出足夠的時間去調整狀态。前排地座位上不時的有幾個人回過頭看向這邊。在雷姆利亞随意露出龍形的部分,那是一個危險的信号,通常隻有在決鬥和情緒失控的情況下才會出現。
人型的部分,在雷姆利亞文明中通常意味着“秩序”,而打破人型的軀殼,恢複成龍的狀态則意味着“失序”、“混亂”。
萬幸,白楓在這方面的自控力還不錯,在一群不安的眼神中,他恢複了原本的樣子,也讓列車上躁動的聲音徹底安靜下來。
趙浔看似是背過身去了,實則借着車窗上的倒影仔細地觀察着白楓的狀态,幸而,曾經在書房看到的那一幕未曾上演,這才松開了一直緊握着的拳頭。
“抱歉,我失态了。”白楓平息下情緒,重新轉向趙浔的方向。
“你是經常出現這樣的情況嗎?車上的人,似乎都有些緊張。”
“抱歉,這是我的問題,情緒上波動有些大,所以,大概龍息洩出了一點,吓到人了。”
“如果是身體上的問題的話,還是盡早去找醫生看看的好。”
“我可以理解為,你是在擔心我嗎?”白楓忽然笑起來,眼裡滿是純粹快樂,絲毫不加掩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