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條悟的眼睛在黑暗裡仿佛兩個閃亮的玻璃球,在睡了這麼久之後,他現在精神極了。
他無視了牆上了時鐘,毫不客氣地一巴掌把人拍醒,道:“治,快醒醒了!”
“悟,我覺得你應該知道現在是半夜三點。”太宰治眼睛都沒睜開,嘟囔着,“兩個小時前我才把你搬了回來!我要睡覺!”
但是五條悟才不管他,平時都是太宰治擾他睡眠,這會兒也該輪到太宰治來陪他夜聊了。
他翻了個身,扒拉着太宰治的眼皮,強行把人弄醒,說:“我剛才夢到了那個在你家的咒靈。”
“然後呢?”太宰治拍開他的手,打了個哈欠,問道。
五條悟把夢裡咒靈的事情都告訴了他,問道:“你找到你想要的了嗎?”
太宰治對詛咒竟然是父母同胞組成的事情沒有任何多餘的感想,他看着五條悟,心想:找到了又有什麼意義呢?終究還是要分别罷了。
還沒等五條悟細問,他便回答道:“大概吧。”
“不要這麼無所謂的表情啊。”五條悟一通亂揉,把他的黑發弄的亂糟糟的,“你不是很關心他們的後來嗎?”
因為放不下,留下的執念都強大到把那樣一個詛咒困在了津島宅裡,為什麼現在還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樣子?
“才沒有呢,我隻是好奇,這樣貌合神離的家庭能有什麼留下來的意義罷了。”太宰治說,“不過我現在一點也不在乎,也不好奇了。”
太宰治抓住五條悟作亂的手,笑道:“所以悟如果要走了的話,一定要告訴我哦。”
“這種事情還不清楚啦。”五條悟愣了一下,才說到。
他聽着太宰治這句請求,心底湧起一股莫名的感覺,把到嘴邊關于什麼書的問題都擠到了一邊,這讓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有一瞬間,他感覺一直站在不遠處看着自己的旁觀者,突然靠近了,就好像隻警惕的黑貓突然對着他翻開了肚皮,這讓他心底泛起了一股奇怪的感覺。
離開不離開什麼的,似乎已經沒有那麼重要了。
五條悟拉過太宰治的手,搭在自己的心髒上,問:“你能感受到嗎,治?我好像很開心。這是不是代表着,我們現在是朋友了?”
心跳好快。
太宰治看着五條悟亮晶晶的眼睛,感受着手掌下有力的的心跳,突然感覺耳朵有點熱熱的,不過他嘴上還是嫌棄道:“隻是朋友而已,這有什麼好高興的。”
“當然高興啊!”五條悟得到他肯定的回答,一個轉身把自己埋進了枕頭裡,然後又忍不住欣喜地偷偷擡起頭,擋着半張臉看他,笑道,“我之前都沒有,你是第一個。”
他在五條宅從來沒有碰到過真正看着“五條悟”的人,更别說是想和“五條悟”交朋友的同齡人了。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能看着“五條悟”,而不是盯着六眼;第一次有人不用他說明,就能理解他腦袋裡奇奇怪怪的想法。
原來這就是有朋友的感覺。好奇妙。
太宰治原本隻是耳根發熱,現在聽到他這句話,臉一下子紅透了。
他有點想要把這個笑得不見眼的家夥徹底遮住,卻又記起來對方的視力是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就隻好擡起隻手,遮住了自己的臉。
五條悟說的“第一個”在他腦子轉了幾圈,太宰治才壓低了自己的聲音,難為情地說:“我之前也沒有。”
不就是第一個朋友嗎?誰還不是了!這有什麼好驕傲高興的。
“也就是說我也是你的第一次!”五條悟說着突然坐了起來,他把太宰治的手拉開,看着太宰治的眼睛,很是高興地往他臉上親了一口,有些驚訝地道,“你的臉好紅啊。”
他的臉上因為興奮而微微泛紅,眼珠子欲蓋彌彰地轉向了另一邊,隻偷偷用六眼觀察着太宰治反應。
太宰治捂着被親到的地方,不知所措:“你你你你怎麼突然?”
“侍女姐姐告訴我的,親吻可以更好地表達對一個人的喜愛,我喜歡你,想親你,不可以嗎?”
五條悟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又好像是真的對太宰治的反應感到不理解。
“沒,嗯……也不是不可以。”
到底是誰這麼教他的啊?!這種話太宰治八歲的時候就不會信了,這家夥為什麼一點都不懷疑,還真的做出來了啊?!
太宰治有些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了,隻好提醒道:“不過你和别人不是好朋友,這麼做會冒犯别人的。”
五條悟不以為然:“不是我的朋友,那我做什麼要親他們。這我還是知道的。”
太宰治幾乎被他說服了。
他們鬧騰了一下,五條悟這才想起了正事,問道:“那張紙關系到詛咒的誕生,紙呢?”
“是說沒有了紙,那些詛咒都會像剛剛那個強嗎?”太宰治想了一下,回答,“那張紙不見了。”
“不,那個是因為有書頁在,剛才那個才比較強。”五條悟先是搖搖頭,随後眼睛瞪大了一瞬。
他問:“不見了?”
“不見了。”太宰治回答,他手指輕輕點了點五條悟之前受傷的地方,道,“不過我懷疑它和你融為一體了,它本來就是你的東西吧?”
不然這無法解釋為什麼五條悟的身體會恢複得如此之快。
五條悟想了想,才道:“我不記得了,我也是第一次見到這張紙。”
太可惡了。五條悟覺得自己絕對是被這個産生咒靈的罪魁禍首訛上了!和黏糊糊惡心的詛咒産聯系什麼的,真是讓人讨厭。
五條悟這回可以說是煩惱地往後倒了下去,身體輕飄飄地穿過了被褥,好心情一掃而光。
他沒說話,但是太宰治卻瞬間明白了他在糾結什麼。
他自上而下地看着五條悟,道:“你不會那麼自大地認為詛咒的誕生是你的錯吧?”
五條悟側過頭看着他,臉色有些古怪:“可是現在這個情況看來,詛咒的确因我而在了,這可比我的存在能增強咒靈更嚴重诶。”
你會想要怎麼做?五條悟看着太宰治的眼神裡透露着毫不掩飾的疑問。
會怎麼做?如果是為了保證橫濱的穩定,那現在擺在他們面前的選擇隻有一個——把五條悟的存在抹消。
無論是殺了他,還是把他送走,亦或是太宰治狠下心,重新把他關回空間裡,隻要世界不承認他的存在,那詛咒或許才有消失的可能。
詛咒是因為書頁而出現的,而五條悟隻是恰好被這個書頁選中的倒黴蛋。
但是,如果五條悟真的要把詛咒誕生的原因歸咎于自己身上,那太宰治這個促使書頁與他融合的誘因,也難逃其咎。他們是攪和橫濱詛咒的共犯。
太宰治看着五條悟嘴角揚起,眉眼彎彎,就知他們想到了一塊兒去了。
太宰治回答:“你說了要陪我的,怎麼可以一個人躲起來?”
橫濱的穩定安全,再怎麼樣也不應該輪不到兩個孩子來維持。
詛咒的重擔,不應該因為隻有五條悟能看到,就全部壓在他身上,即使他很強,也不應如此。
“我果然很喜歡你,治。”五條悟笑道。
他就知道太宰治絕對可以理解他。
無論是強者還是弱者,他們都是平等的。保護弱者,為世界做出犧牲,本就不該是強者天生的義務;躲在強者身後,等待着被拯救,也不該是弱者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