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舌邊梅花的清冷仍在回蕩,烈酒在身體裡翻滾,姜虞面不改色,隻是額角滲出一層薄汗。
旁人或許不知,她自幼便偷偷飲酒,酒量極好,算得上千杯不醉。
唯有一點特别,隻要碰了梅花釀,姜虞身上便會起紅疹,奇癢無比。
在姜國數年未曾見過此酒,她幾乎都快忘了這茬。
不清楚江承業究竟是有意試探還是無心之舉,姜虞裝作無事将酒樽放下。
殊不知,層層衣裙掩藏之下,嫩白細膩的肌膚悄悄泛起一片绯紅。
姜虞強壓下身上的不适,指尖掐緊了掌心,留下一道道指痕。
“公主好酒量!此酒名喚梅花釀,聽着平平無奇,卻是号稱大燕最烈之酒。”江承業說完頓了一下,似是在觀察姜虞的面色,而後笑着道:“從前老夫也就見過兩人能面不改色下肚,其一便是傅家小子,其二乃是我大燕長公主,今日也算是開眼,得見第三人。”
話音在姜虞耳邊回蕩,額角的汗珠順着線條分明的下颔滑落。她笑着對上江承業的眼神,緊接着便又聽他開口。
“小女頑劣,幸而公主大度,不曾與之計較。這梅花釀大燕獨有,老夫此番一是謝罪,二則借此恭賀公主新婚。”
聽他說完,姜虞心中這才确信,江承業必定知道些什麼——關于從前的她。
回憶曆曆在目,腦海中浮現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混迹在大燕軍營,身旁正是傅啟。
“這點酒算什麼!倘若日後能嫁給阿辭哥哥,便是梅花釀也不在話下!”
“哈哈哈童言無忌!希望我能見到那一日!”
算起來,她和傅硯辭相見的次數屈指可數,就連名字都是随意糊弄他的。
身體上的不适将她的思緒拉回眼前,對上江承業真摯的目光,姜虞有些震驚随後又歸于平靜。
說來好笑,當年她十分崇拜傅硯辭,不忍心打攪他習武,便常常去尋傅伯伯。
這兩家走得近,江承業能知道此事也實屬正常。
隻是她有些好奇,是什麼讓他心生懷疑?
相隔十年,她與從前幾乎天囊之别,外貌也隻有眉眼有幾分相似。
“這酒确實獨特,侯爺有心了。”知曉他并無惡意,姜虞笑着回道。
坐在兩人身旁的姜衡完全沒聽出兩人之間話中有話,擔心江承業會因為江菀妙一事記恨姜虞,便主動出言攬過了話題。
“江姑娘實乃真性情,隻是未免過于潑辣,為了終身大事,侯爺恐怕還得費些心思。”
話語之中明裡暗裡譏諷江菀妙性子嬌蠻,原以為會惹得江承業心生不滿,沒成想他竟然謙虛一笑,不曾反駁。
肌膚上的紅疹越發明顯,再這樣下去姜虞擔心自己遲早會暴露。
她回望着身後的青楓,遞了個眼神。
青楓瞧見陣仗,立馬反應過來,臉上露出一抹焦急之色。
“公主?糟了!今日公主不該飲酒的!”
旁邊交談的兩人聽見這邊的動靜都轉頭看了過來,面色皆有一瞬的慌張,可惜雙方都不曾注意到。
姜衡眉頭微皺,眼見着姜虞搖搖晃晃就要倒地,下意識上前:“怎麼了?”
察覺到他靠近,姜虞迅速往青楓身上靠去,讓他伸出一半的手又悄無聲息收了回去。
聽姜衡詢問,青楓微張着唇欲言又止,眼神無措的看了看姜虞,歎了口氣,又看了看江承業。
瞧見她這副神情,姜衡抿着唇沒有說話,眼底閃過一絲懷疑。
算日子,今日不該是她來癸水的時候。
見青楓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他又看向面色有些蒼白的姜虞,将信将疑。
早知如此,先前就該替她擋下那些公子哥的酒了。
“既然公主身體不适,你便帶着她去一旁的偏殿歇息吧。”
得了姜衡的準許,青楓反應極快攙扶着姜虞就往外走。
計劃得逞,姜虞一面佯裝痛苦難耐,一面還不忘用餘光去留意對側的傅硯辭。
恰恰瞧見他盯着杯中的茶湯作勢就要飲下。
腳下的步子随着她的動作驟然停下。
耳畔處青楓擔心姜衡瞧出異常,湊近了些低聲問詢。
“怎麼了?”
視線之中,姜虞親眼瞧見傅硯辭同江淮說了幾句什麼,便毫不懷疑将茶湯盡數咽下。
眼底的神色變化萬千,姜虞抿着唇搖了搖頭,緊接着擡步往外走去。
身上一陣陣輕癢折磨着她,姜虞此刻确實不算好受。
兩人出了大殿,便直直往偏殿走去。
*
大殿内
“子淵,從前怎麼不見你如此貼心,還會準備醒酒茶?”
傅硯辭剛将杯盞送至唇邊,就頓住了動作。
茶湯之上随着他手中動作的搖晃,蕩起一圈圈漣漪。
左手指尖意味不明地敲打在布滿菜肴的桌案上,傅硯辭稍稍側身掃了一眼江淮身後的宮女。
慌亂躲避的眼神沒能逃出他的眼睛,他收回了目光。
被他突然的問詢弄得一滞,江淮憨笑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