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薄入西山的殘陽極盡地斂着光。半空中鵝毛大雪洋洋灑灑,愈演愈烈。
依舊是一陣搖鈴輕響,姜虞從馬車上探出身,一眼便瞧見了撐傘等在一旁的傅硯辭。
一旁的宮人早已将步梯備好,青楓率先下了馬車,隻是雪地松軟,擔心姜虞下來時會摔倒,剛想上前攙扶,就見旁邊已有一人率先伸出了手臂。
彼時姜虞正準備提着衣裙往下走,看着眼前面向她的掌心,她的餘光卻被傅硯辭腰間攜帶的佩劍吸引。
遲疑了不過一瞬,便坦然将手搭了上去。
寬厚而溫熱的手掌将她的手包裹住,直至姜虞穩穩落地才松開。
短時間的溫暖讓姜虞竟生出了幾分依依不舍,她收回手掌交疊在身前,平複着心情。
“殿下為何不在此處?”下了馬車姜虞才發覺不見姜衡的身影,而先前同傅硯辭一道出來迎接的另一人也不在此處,于是好奇問道。
傅硯辭将手中另一把油紙傘遞給旁邊的青楓,随後道:“他們騎馬腳程稍快些,便先一步往晚宴去了。”
眼見傅硯辭準備為姜虞撐傘,青楓總覺得哪裡不對。
按理來說,不應該她替姐姐撐傘,傅将軍跟在身旁嗎?
心中雖然疑心,但瞧着姜虞也沒有要開口的意思,走在她身旁的傅硯辭也沒覺得不妥,她便獨自撐傘跟在兩人身後。
耳邊傳來細微的鈴铛聲響,傅硯辭垂首看去,卻沒發覺姜虞衣物上有何不同。
察覺到他的眼神,姜虞淺淺一笑,試探問道:“傅将軍也喜歡鈴铛?”
今日出席場合不同,姜虞穿着也比較正式,隻是她素來喜愛叮當聲響的物件,便用紅繩穿了一串小鈴铛系在足腕上。
層層衣物遮蓋之下,發出的聲音便也悶悶的。
聽見姜虞這般詢問,傅硯辭心中有些疑惑不解,挑眉望向姜虞,好似在說何出此言。
看懂了他的眼神,姜虞目光移向同他寸步不離的長劍,而後對上他的視線沒有說話。
那柄長劍粗看之下平平無奇,隻覺得比普通長劍更加銳利,但仔細一看,便能發覺它的獨特。
它的劍穗竟是一枚樣式獨特的鈴铛,不仔細瞧根本發現不了鈴铛上面還刻劃着“平安”二字。
大抵是沒想到姜虞能細心到如此地步,按常理來說,這般細微的不同,應當鮮少有人會發覺。
憑着這點,再加之那夜撞見她随身攜帶暗器,傅硯辭心中越發覺得姜虞不同于常人。
他神情冷淡下來,回答道:“談不上喜不喜歡。隻是因為是朋友所贈之物,便常年帶在身上了。”
察覺到身邊人的情緒驟然低落,姜虞也識趣的沒再開口。
兩人一路無話走到晚宴所在的宮殿前,門口早早便有宮女等在那處。
“見過長甯公主,晚宴稍後正式開始,公主請随我來。”
就在兩人準備分開時,傅硯辭下意識發問。
“公主此番前來大燕,心中可有猜測會嫁與何人?”
猜不透他此番問詢的用意,姜虞回眸在他面上審視。
良久,她才笑着道:“傅将軍運籌帷幄,才貌雙絕,姜虞傾慕已久。”
言外之意便是——想嫁他。
話已說完,姜虞也不在乎他是何表情,随着候在前方的宮女轉身離去了。
臨近殿内,裡面的嘈雜聲越發明顯。
姜虞跟着宮人的指引在姜衡身旁落座,好巧不巧,與之相對的,正是先前一同出來迎接的江淮。
目光随之看向他身旁的空位,姜虞愣神的空檔,傅硯辭便已然坐下,兩人饒有默契的對視一眼又移開,不曾叫人發覺。
感受到她身上帶來的一陣寒意,姜衡不由得皺起了眉。
“外面風雪正盛,怎麼耽擱了這麼久?”
話語中看似關心,實則懷疑,姜虞輕聲道:“雪天路滑,走得慢了些。”
本來姜衡還想再說些什麼,突然一連幾聲高喝,大殿之中瞬間安靜下來。
“陛下到!皇後到!昭和公主到!”
姜虞端坐在椅子上,眼神望向從外面緩緩走進的一行人,面色波瀾不驚,隻是眼睫輕顫,眼底晦暗不明。
一行人直直往前走去,各自落座,不曾留意坐在一邊的姜虞等人。
銅管樂起,晚宴正式開始,笙歌鼎沸之中,卻無一絲喧嚣之感。
高座之上,燕行高舉杯盞朝着他們這方敬酒。
“殿下與公主遠道而來,一路辛苦。”
早在來時路上,姜衡就特地交代過,無論面對什麼,都保持沉着冷靜應對便是,非必要不主動開口。
眼下她依言照做,随着姜衡一道起身,小酌了一口杯中美酒,便乖順地站在一旁等姜衡答話。
目光不敢亂瞟,隻是架不住有道視線太過熱烈,姜虞眼神稍稍偏移,尋着痕迹探去,發覺視線的源頭來自燕允樂。
瞧見她的瞳孔驟縮,姜虞略微挑眉,随後對她展顔一笑移開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