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前幾日聽聞姜衡親自護送公主到大燕來,燕行便命傅硯辭時刻關注那邊的動靜,屆時等人一到,便由他前去迎接,斷不能失了一國禮數。
已至臘月,天地茫茫,春寒料峭。雪花飄落在大燕京城的屋脊之上,很快便積了厚厚一層。
因此今日一早,傅硯辭就等在了城門口。
“我就說那陣子燕軍勢頭正猛,陛下怎麼突然召你回京,原來是在這等着呢?”
“禍從口出,等會見了人少說些話。”
聽見身邊的男子調侃,傅硯辭神色自若,擡眼注視着遠方,一行車隊緩緩進入他的視線。
“來了來了!聽說這次送來和親的公主是個大美人,你當真一點不好奇?”忠義候之子江淮神情明顯有些激動,試探着問傅硯辭。
風雪正盛,傅硯辭坐在馬匹上,身姿卓然,望着遠方意味不明:“或許這位公主,我曾見過。”
來不及思索他話中的意思,不遠處的一方車馬已然到了跟前,江淮輕揚馬鞭便迎了上去,還不忘回頭對着傅硯辭招手。
“太子殿下遠道而來,我等有失遠迎,還望見諒,”直到行至姜衡面前,傅硯辭才客客氣氣道。
雙方簡單寒暄了一番便由傅硯辭引着往城内去。
隻是在他轉身的瞬間,目光下意識瞥了一眼身後跟着的馬車。
他狀似無意問起:“聽聞姜國此次前來大燕的公主天香國色,不知是哪位公主?太子殿下可否替在下解惑。”
馬車之中,姜虞攏了攏身上披着的雪白大氅,面色無異地悠閑烹茶,對前邊幾人的交談全然不知。
反倒是一旁的青楓神神秘秘,面上帶笑問姜虞:“姐姐,我方才偷偷瞟了一眼,你猜我瞧見誰了?”
兩人一早就說好了,私底下無需理會那些繁瑣的規矩,從前該怎麼喚如今也照舊,除非有外人在場。
手中倒茶湯的動作略微一頓,姜虞眼簾半擡,看見青楓面上難掩激動的神情,心中便猜到那人是誰了。
“誰啊?”
輕抿了一口杯中的熱茶,她佯裝不知配合着問道。
有了姜虞接話,青楓說得更起勁了。
“是那日替你解圍的将軍!那天夜裡太暗了,我都沒瞧仔細,如今才看清他的樣貌,矜貴清冷,那模樣像極了姐姐,讓人覺得不敢靠近。”
她的話雖是無意,但姜虞在這一瞬間突然就通透了,臉上神情呆滞一瞬,而後莞爾一笑。
真要論起來,應當也是她像傅硯辭才對。
十年過去,她的性子早就變得和從前不同,瑤園衆人不知她以前的模樣,自然也不會覺得奇怪,直至今日青楓随口一提,她才緩緩反應過來,原來這些年她總是無意識效仿着傅硯辭的一言一行。
姜虞沒再開口,趁着周圍無人注意,輕輕推開一邊的馬車車窗,親眼得見前方身着鴉青色薄袍之人,心中對接下來的晚宴不知不覺充滿了期待。
面上笑意還未完全收回,誰知走在前面的傅硯辭就像背後長了眼睛一般,猝不及防往後側目。
兩人的視線隔空交彙一處,傅硯辭那雙深邃漆黑的眼眸像是浸了墨,對而凝視時望不到底。
心中的想法得到證實,傅硯辭勾了勾唇,神态肆意,卻讓另一邊的姜虞亂了心神。
慌張之餘,姜虞一時間也忘了将車窗拉回,冷風灌入馬車之内,吹翻了桌案上空蕩蕩的茶盞。
“啪嗒”一聲,杯盞滾落地面。
心跳随着落地聲猛地一顫,姜虞這時才回過神連忙關上窗。
縱使吹了少許冷風,但她仍覺面上滾燙,剛想轉頭問青楓妝發可有不妥,回首一望才發覺她的發絲被風吹得一團糟貼在面頰上。
眼底閃過一絲心虛,姜虞摸了摸鼻尖,緊接着小心翼翼替她整理發髻。
“抱歉,方才有些走神。”姜虞一面梳理,一面輕聲道。
青楓歎了口氣,眼中盡是挪揄:“我看姐姐的心早在咱們踏入大燕國土時,就已不知飛到何處去了。”
兩人打打鬧鬧之間,竟未察覺馬車已然行至皇宮門口停下。
直至身旁傳來傅硯辭的聲音,讓馬車中的歡聲笑語驟然消失。
“皇宮之中馬車不可入内,煩請公主随在下一同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