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柔的梅花落在臉上,沈妤長睫微動,一睜眼就見謝璟叙坐在牆頭上,手裡還握着幾顆石子,兩條腿晃來晃去。
大約是今日宮宴,謝璟叙換下了他向來奪人眼球的豔色衣衫,一襲水藍色暗花錦袍,顯得穩重了些。
“你倒是樂得清閑,我在宮裡都要被灌醉了。”腳一蹬,一個飛身落在了梅樹枝子上,就地坐了下來,花朵簌簌地掉下來。
“你再來幾次,我的梅樹都要秃了。”撥弄着身上的花,沈妤忍不住抱怨。
謝璟叙飲了不少酒,臉上泛着薄薄的紅色,看着裹着大氅隻露出一顆頭的沈妤皺了皺眉:“我聽沈伯父說你又病了,要我說你就不該回來。”
沈妤笑了笑,輕聲道:“遲早都要回來的,早些還能早做打算。”
“阿妤,今日宮宴上我聽見些話,你……”謝璟叙欲言又止。
看着謝璟叙臉色,沈妤已經猜到了他未盡之語,自己把話接了下去,“說我癡纏太子惹人厭煩?還是攜恩圖報,仗着太子妃的名頭胡作非為?”
沈妤表現得雲淡風輕,謝璟叙臉上的心疼一閃而逝,帶着天不怕地不怕的語氣說:“從前說的便過去了,以後若是再有人敢這麼說,我替你出氣。”
沈妤心中動容,身邊人做事都是權衡利弊,王公貴族尤甚,正是知道謝璟叙說的是真的,沈妤更加感動。
“你還沒告訴我,你到上京來,到底是做什麼的,别拿你那套說辭應付我。”沈妤臉色嚴肅起來。
謝璟叙也收起玩世不恭的姿态,正色說:“沒想瞞着你。”
沈妤看着他情緒一下子落寞下來,好像周身都充滿了無措,接下來的話更是讓她震驚,“阿妤,我阿娘沒死。”
沈妤瞪圓了眼睛,不可置信般地反問道:“什麼?”
“我隻知道,我阿娘生下我便去世了,前些日子我不小心聽到父親跟人談話,我才知道她根本沒死,好像就在上京,所以我便來了。”謝璟叙低着頭,聲音有些迷茫。
沈妤隻知道甯國公夫人難産而亡,甯國公獨自将謝璟叙撫養長大,一直以來都未再娶。
甯國公夫人既然在世,為什麼不回去呢?究竟發生了什麼?
謝璟叙情緒有些低落,沈妤不好多問,隻揚起笑臉說道:“這是好消息呀,既然伯母在上京,那我們就慢慢找,總有一天會遇到的。”
謝璟叙自嘲地笑了一聲,無所謂道:“都不知道她長什麼樣,去哪找,況且連張畫像都沒留下,這麼多年也不出現,想必她也不想我找到,聽天由命吧。”
若是有一天能見到,他想問問,為何要狠心抛下他。
沈妤比謝璟叙還要小一些,自然沒見過甯國公夫人,若是她母親還在世說不定能給些線索。
想到這,沈妤眼前一亮,貴妃娘娘一定見過甯國公夫人,待她好些,進宮去問一問娘娘,怕謝璟叙失望,沈妤不動聲色記下這件事。
“得了,看你沒事我就放心了,甯國公府派人來說已經打掃好了,往後便去那找我吧,我得回去搬家了。”
說完,又翻過牆頭走了。
沈妤搖搖頭,這人,總是喜歡翻牆。
冷風吹過,沈妤打了個噴嚏,晌午已過,日頭偏西,冷意已經上來了,沈妤起身,讓人将搖椅收起來,往廳中走去。
“姑娘留步,太子殿下來了。”院裡的婆子傳話進來,沈妤往外看去,隻見蕭珩站在院外,不知站了多久。
沈妤忙上前請安,将人請進來,一套流程下來,半點規矩也沒錯,恭敬中帶着疏離。
蕭珩坐在上座,看着沈妤略顯蒼白的臉,放在桌子上的手指微微蜷起,關心的話到底沒說出口。
“母妃讓孤過來瞧瞧,怎麼一下子病了。”語氣一如既往的冷淡,沈妤沒有聽出半點關心。
“隻是風寒,休息幾日就好,勞娘娘挂心,待臣女好些了,進宮去給娘娘請安。”若是往常,沈妤必定覺得這是蕭珩關心,此刻手中攥着帕子,指尖用力到泛白,提醒自己,都是假的。
聽着沈妤客氣的話,蕭珩越來越覺得她不對勁,她從未這麼冷淡,“今日宮宴,有南邊新進來的荔枝,孤想着你喜歡,便給你留了些。”
“多謝殿下。”竟是起身,行了個标準的謝禮。
蕭珩眉頭擰起,漆黑的瞳孔緊盯着沈妤,看着她疏遠的樣子,薄唇微啟,“孤已經遣嬷嬷去教導蘭溪了,今日宮宴是你未到場,本是命她給你賠禮的。”
蕭珩進來後,沈妤便一直微低着頭,此刻才真正看向他,明亮的眼睛裡帶着疑惑,“什麼?”
轉念一想才明白,蕭珩覺着自己是在跟他無理取鬧,還在計較着前幾日的事,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又開始泛疼,眼中的光一瞬間湮滅了。
“在殿下眼裡,沈妤就是這樣計較的人嗎,臣女當日就已經說過,邢三姑娘道過歉了,臣女不會再跟她計較。”聲音輕顫,沈妤努力不讓自己失态。
說好放下了,還是會因為他一句話難過,沈妤深吸一口氣,直視着蕭珩,索性把話說清楚,“臣女很感謝殿下和娘娘的照料,隻是臣女也明白要的太多,恩也會變成仇,實在不敢貪圖太多,從前臣女所為給殿下造成困擾了,是臣女的不是,往後殿下不必委屈自己,娘娘那,臣女會去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