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妤忽然有些不知道怎麼面對他,又覺得是個機會,話在舌尖滾了一圈,還是說出來了。
“去年元宵時平陽侯府的周大姑娘得了一盞特别好看的燈籠,上面的花色栩栩如生,跟臣女炫耀了好久,所以看着宮裡的燈籠,便想了起來,殿下的丹青最是出彩,能否幫臣女畫一個,定能把她的比下去。”
似乎有些意外,蕭珩看了她一眼,沈妤是明豔的相貌,屬于一眼令人經驗的那種,隻是妝容清淡,把明豔之資壓下去不少,此時在月光下,顯得格外清麗。
克制地收回視線,蕭珩答應的很幹脆。
“這有何難。”
沈妤很少在蕭珩面前表露自己的小性子,更别說這種明晃晃的攀比了。
自從蕭珩說讓她端莊穩重一些,沈妤便一點點改掉自己小毛病,變得沉穩而端莊,成為一個标準的世家貴女。
沈妤特意在貴妃娘娘不在的時候說,她在賭蕭珩是否是真的上心,不是貴妃娘娘提醒後的上心。
雖是試探,沈妤還是有些期待,期待她猜測的都是假的。
昭陽宮不遠,沈妤壓下紛繁的思緒,兩人一前一後走了進去。
沈妤裹着厚厚的大氅還覺得冷,更别提替她掌燈的小宮女了,沈妤有些過意不去,便讓小宮女回去休息了。
晚膳已經擺好,沈妤心思重,隻陪着用了些。
邢貴妃今日接沈妤進宮是因為有嶺南進貢來的荔枝,這東西極其容易壞,根本經不起嶺南到上京的路途,況且,這大冬天的,更不是荔枝成熟的時節。
“這你們就不知道了,有嶺南的能人用了個妙宗兒,把剛摘下來的新鮮果子放到冰窖裡凍得硬了,待到冬天外頭嚴寒的時候再運到上京,化了凍,還是好吃的。”
聽着邢貴妃的話,沈妤有些驚奇,竟有人跟她想到一處去了。
嶺南盛産荔枝,沈妤尤愛,到嶺南外祖家的第一年便因為吃太多鬧得胃疼,後面幾年便被管束着不準多吃。
兩年前沈妤回京,因為吃不着荔枝格外傷懷了一陣子,還想了各種保存的辦法,都無疾而終。
今年竟然有人想出來了。
沈妤嘗了一顆,眼睛都亮了,沒有新鮮的好吃,但大緻的味道保留下來了。
娘娘說的沒錯,想出這個法子的真是能人。
“說是先試驗一年,統共不多,陛下都賞了過來,也讓你們倆嘗嘗鮮。”
沈妤是吃過不少的,蕭珩和邢貴妃才是真的嘗鮮,是以嘗了幾顆就放下了。
蕭珩沒錯過沈妤亮了的眼睛,他口腹之欲并不重,隻覺得小姑娘都喜歡這種甜膩的水果。
宮門下鑰,這一晚沈妤并未出宮,歇在了昭陽宮偏殿,第二日陪着邢貴妃用過早膳才回安國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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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的街市是最繁盛的,商販們已經各自擺起了攤子,好不熱鬧。
沈妤坐在馬車上,一直回想着蕭珩與宣泰帝的話,心裡頭總是平靜不下來,一想到蕭珩的話,心裡就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她安慰自己,也許是她多想了。
昨日芳葉跟着沈妤進宮,昭陽宮中用不着她伺候,便去跟相熟些的小宮女聊天,等再見到自家姑娘,姑娘便是這副心事重重的模樣了。
芳葉正想開口問,忽然聽見有女子大喊救命的聲音,還未等主仆倆反應過來,就聽見趕車的侍衛出聲,“回二姑娘,有人攔路。”
沈妤一個眼神,芳葉便明白,掀開簾子就出去看。
隻見一個滿身泥濘的姑娘跪在馬車前,隻能看出一雙怯生生的桃花眼,邊哭喊着邊磕頭,“求貴人救命,求貴人救命。”
她身後,是幾個家丁模樣的小厮,正打量着馬車中是什麼人。
見有人出來,為首的一個小厮才出聲:“貴人恕罪,這丫頭家裡欠了我們的錢,她爹娘都死了,隻能讓她還,我們是正經讨債的。”
那姑娘聽見這話更是不住磕頭:“貴人救我,她們要把我買到妓院去,求貴人救命,當牛做馬我也會報答您。”
沈妤大概也聽明白了,是個無家可歸被人追債的可憐人,芳葉進馬車問沈妤的意思。
“替她把錢還了,給她點盤纏,讓她自謀生路吧。”
追債的拿到錢離去,芳葉讓人把盤纏給那姑娘,一行人便離開了。
“二姑娘,那人還跟着。”
沈妤有些頭疼,已經到安國公府門口了,總不能讓她在這跪着。
“芳葉,讓人領她進去,收拾收拾帶來見我。”
送佛送到西,沈妤讓人領她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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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屋外的寒冷,錦瀾院中暖意盈盈,窗下白瓷瓶中的紅梅散發着幽幽的香氣,嵌着月影紗的窗棂被支開半格,冷風穿過空隙透了進來,與屋内暖意相撞,不覺冷反而清爽。
沈妤一襲蘇繡月華裙,外罩了件桃花煙羅衫,柔順的長發垂在腰後,巴掌大的臉上泛着薄紅,支着下巴坐在榻上看窗外的梅花。
“姑娘又吹冷風,當心着涼。”芳葉将支開的半個窗戶合上,打斷了沈妤的發呆。
看着榻上擺放的幾個精緻的盒子,沈妤說不清是什麼感覺,隻是有些想哭。
她沒想到東西來的這麼快。
一整套赤金紅寶石的首飾,一支四蝶海棠步搖,一對雨過天青翡翠镯子。
說是東宮送來給沈姑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