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夏家的大門再度被拍響。
才迷迷瞪瞪睡下不久的夏明洋捅了捅夏小嬸:“你去開門,我再眯會兒。”
夏小嬸強撐開眼皮,腦袋昏昏沉沉的,遊魂一樣套上薄棉夾襖走到大門口:“誰啊,大早上的敲什麼敲。”語氣裡滿是被吵醒的不耐。
等大門一開,看到門外大隊長略顯陰沉的臉色,夏小嬸立馬清醒了一大半。
大隊長:“挖河隊的上工鑼都敲了好幾遍了,就差你們仨沒去集合了,你還好意思跟我這兒抱怨!”
夏小嬸心下一驚,耽誤出工時間可要倒扣工分的,沒準要白受累一整天。
就在她轉頭想去叫夏明洋他們起床時,視線不經意地劃過西廂的三間小屋,剩下還迷糊着的一小半腦子頓時全部清醒過來。
“大隊長,我們昨晚都跟大哥大嫂說過了,從今天開始,還是他們帶着夏雲肖一起上工。”夏小嬸慶幸地呼出一口氣,“你看,是他們起晚了,跟我們可沒有丁點關系。”
在挖河隊苦幹三天已經是她的極限了,到現在她的胳膊腿腳和後腰還酸疼得不行呢,再加上昨天不知道是誰扔的石頭,打得她足足疼了大半宿,前不久才剛剛睡了會兒。
要是現在讓她繼續去挖河隊當苦力,那和要她的命有啥區别。
幸好,夏明海他們一家子都回來了,趕緊讓他們回挖河隊,省得大隊長隻盯着她和夏明洋,生怕她倆偷懶似的。
夏小嬸理所當然的把活推給夏明海一家:“哎呀,大哥大嫂他們也是的,怎麼這個點了還不起啊。大隊長,我去幫你叫他們起來。”
說着,夏小嬸轉身就要去西廂房那邊。
大隊長嫌棄地盯着她看了兩秒,然後才不緊不慢地開口:“你不用去叫他們了。”
“?”
“半個小時之前,我看見明海兩口子帶着夏琴和夏衣衣上山了。夏雲肖也有事出去了,他們都沒在家。”
大隊長把扛着的鐵鍁一把撂在地上,看了看天色:“我再給你和夏老三最後五分鐘的時間,要是再遲到,每晚一分鐘扣五工分!速度!”
整個挖河隊有五六十号人,不可能一直等着夏明洋他們三個。
而且挖河堆壩的任務是縣裡統一安排的,大大小小的挖河隊就有百八十個,他們需要先走到固定的任務指派點,由縣裡的領導每天給他們劃定任務範圍,然後再去依照指令幹活。
要是當着縣領導的面兒遲到或者因為遲到完不成當天的任務量,到時候他們整個生産隊都得挨批。
尤其是他這個負責人,挨批可能都是輕的,鬧不好還可能直接被撸下來。
所以,大隊長對一向愛拖後腿的夏明洋兩口子沒半分好感。
要不是夏老頭和夏老太太偏心眼,一直讓夏明海一家幫襯他們,他早就把他們拉出去豎個反面典型了,哪裡還能容忍到現在。
說到底,夏老頭和夏老太也真是夠糊塗的,誰是真心孝順都分不清。
依他看,這老兩口要是哪天真的讓老大一家寒了心,不再一味付出,照夏老三一家的品性,他們吃苦的日子還在後頭呢。
老輩人有句話叫“偏兒不得偏兒以”,看來,夏老頭和夏老太還是沒看透啊。
不過,這些都跟他沒有關系,他現在隻管大隊的生産任務,誰敢拖他的後腿都不行!
聽到大隊長的話,夏小嬸一愣,像是不敢置信,然後猛地扭頭推開林芳的房門。
在看見空蕩蕩的床鋪後,她的手突然開始不受控地輕顫起來。
接着,她不信邪地咬緊牙根,依次快速推開夏琴和夏雲肖的房門,發現床上同樣沒人後,不由呆愣了好一會兒。
“不、不可能……昨天明洋明明跟大哥大嫂他們說好了……”說好大哥大嫂和夏雲肖去挖河隊的,他們怎麼能說話不算數呢!?
夏小嬸腿一軟,差點跌坐在門檻上,要不是右手及時抓住了門框,恐怕尾椎骨就要受罪了。可即使如此,門框上的交錯的木刺依然刺破了她的手指,還有幾根直接紮進了肉裡。
“嘶!”好疼!
當下夏小嬸也顧不上手裡的傷,她急促道:“大隊長,你是不是搞錯了,其實我大哥大嫂他們不是去山裡了,而是已經到挖河隊報道了吧?”
大隊長朝夏小嬸投去一個冷肅的眼神,懶得回答她白癡一樣的問題。
他敲了敲鐵鍁的木把手,表情不耐:“還有四分鐘。”
夏小嬸驚慌不已,連忙跑去自己屋揪夏明洋,然後跑到夏老頭門口“嘭嘭”拍門叫醒夏老頭,好一番兵荒馬亂。
夏老頭經過三天的艱苦勞動,再加上昨天石子的影響,徹底趴了坑,根本起不來。
夏小嬸無奈之下,隻能喊夏東寶起來,跟他們一起去挖河隊。
院子裡罵罵咧咧的,仔細聽都是詛咒夏老大一家的話,罵他們不去上工,罵他們耍心眼,罵他們不孝順等等,簡直沒法入耳。
大隊長面無表情地站在大門外,聽到夏老太和夏明洋幾人無休止的咒罵,隻想冷笑。
夏老大他們這是供養了一堆白眼狼啊,啧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