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清淩淩的一把嗓子和剛才念台詞時截然不同，台下男生眼睛倏地瞪大，嗫喏半晌又接了句，“帥哥别把性别卡太死啊！”

場内笑聲如潮，像要把整個房頂都頂起來一般——

随機挑幾個人互動後就散了場，一班全體在舞台前拍大合照。徐琴心被圍在中間，手裡抱着一束向日葵，笑得開懷。

宣陽按了十秒定時後匆匆爬上台，在尤娜身邊站定。

“一班！”宣陽笑着大聲喊道。

“牛逼！——”

時間在這一瞬定格。

無限延長，直至永恒。

裴曜還戴着那紅色的兜帽，勾着一抹氣定神閑的笑，手搭在公主肩膀，站到對方身後。

隔空環住，像是一個擁抱。

……

十幾套試卷做完，轉眼間，又至長夏。

六月一日。

物理老師在講台上激情講解磁電大題，粉筆重重地點在黑闆上都斷掉半截兒，潦草的闆書能看出書寫之倉促。

秦知也前頭空出一塊兒沒人坐，但尤大小姐的書桌依舊。鏡子擱在窗台山保持着最好面光照射的角度，小梳子插在收納盒裡頭，桌上還撂着幾個精緻漂亮的發繩。

就仿佛這個位置的主人隻是匆忙出去透透氣，下一秒就會回來。

宣陽百無聊賴地盯着牆上的電子時鐘，心中默默算着和大小姐見面的倒計時。

演完那場話劇後更加堅定，尤娜風風火火地找徐琴心辦了手續就一頭猛紮進藝考。練的東西太多太累，有時候睡不了幾個小時就該起來練晨功，下午又得繼續形體……

怕她累，宣陽想讓她好好休息，也不叫大小姐出來了，隻自己每周去尤娜家看她上兩天課。尤娜練台詞，他就搖頭晃腦地跟着聲調互動；練形體，他就默默地坐在牆角，眸光隻跟随着大小姐而動。

平時在學校一下子就感覺無聊了好多，隻每天将大小姐的頭繩換着樣兒地戴在手腕。

用裴曜的話來說，跟丢了魂兒一樣。

眼見着前頭那個思念女朋友的二貨慢慢趴下，裴曜随手在試卷上記下兩筆物理老師說的要點，又歪頭看同桌睡覺。

最近天逐漸熱起來，公主那略長的頭發就束了起來，在後腦勺支起一個可愛的啾。

而睡着的少年臉頰微微泛紅，阖上的眼睫清澈，沉靜漂亮。

專注地盯了兩秒，裴曜稍微側了下身，從桌箱抽出幾張試卷對折，動作輕而緩地給公主扇風散熱。

旁邊兩個小姑娘瞟見這一幕，激動得直在課桌底下互相扯袖子——無聲的激動！

下半學期的假期普遍偏多，五一沒過多久，就該給高考的騰位置了。

尹休和陳戈走藝考，最近開始着手抓文化課成績，兩個從初中就不愛學習的自己努力了兩天，隐隐有崩潰之勢，在公主面前頹得就差一哭二鬧三上吊地抱上了大腿。

趁着這個高考假期，全到紋身店刷題來了。

裴曜拼了幾套卷子整出部分好抓分的套路題；秦知也在書店泡了一整天終于選出适合他們的教輔；宣陽二話不說，在淩晨三點甩了份詳細的生物知識點總結過來；而同樣在準備藝考的尤大小姐則在背台詞的縫隙裡弄了三個通用作文綱要過來。

他們這群人，一個都不能掉隊。

紋身店。

“值班”人員其中一個德國人瞅見他們這架勢，悄悄地問周承澤他們在幹嘛。

周承澤笑着搖搖頭，似是慨歎般用德語回答他，“在我們這兒，這是學生幾乎是必經的一場最重要的考試，很瘋狂。”

對方深以為然地點點頭，瞄了眼時鐘。

晚上十點半了。

可怕。

尹休被折磨得要瘋了，表情逐漸向對坐着的陳戈靠近，頹而燥。

提起筆就開始打哈欠，“我草，這他爹真的是人該學的嗎？！”

他現在算是知道，初中明明和自己差不多的公主，從初三才開始學，卻沖到現在這種成績有多牛逼了——

公主和小高，恐怖如斯！

裴曜和秦知也罕見地沒這麼“缺德”地在他倆面前打遊戲。看自家兄弟學得崩潰，兩人就湊一塊兒，在門口的小石桌總結物理模型。

大少爺還順帶着給公主講透了個對方平時最不想寫的電磁大題。

嘻嘻~

“老徐說要搞學習小組，優勢互補，自習課能申請教室單獨用。”裴曜想起來提了一嘴。

“嗯。”秦知也應了聲，示意他繼續。

“找他們班主任說一聲，帶着他倆一起呗——”大少爺自然而然地說。

幾所頂尖的大學幾乎都在白城，美院和體院同樣。不出意外的話，他們這群人都會留在這兒，這倆也不能落下。

和公主關系最好的兩個。

聞言，秦知也意外地挑起眉梢。

他是想着把這倆草履蟲兄弟撈上來，但其實沒想到裴曜也樂意費時間幹這事兒。

嘴角微擡了下，“好。”

一個字就能夠讓裴曜心滿意足地彎了彎眼睛，擡頭，看到了夜空中清朗的一輪月。

和公主單獨學了一下午的大少爺心情頗好，“隻有一個多月就放假了！”

再回來，就高三了。

秦知也手上動作不停，筆尖幾乎是靠肌肉記憶在帶動着寫下每一個公式，“嗯，放假——跟我去老家？”

外婆提了好多次。

大少爺幹脆地點頭，“當然！之前就答應外婆的。”

一聲“外婆”喊得特順口，秦知也就停下筆，似笑非笑地掃他一眼。

裴曜就老實了，咧着嘴笑。

裡頭，尹休在和圓錐曲線大眼瞪小眼，分别經曆了：勾畫條件——撕手上死皮——玩衛衣帽繩——拆中性筆——組裝中性筆——丢了筆——崩潰抓頭這一系列過程。

對面則是剛對完答案，十個完形填空對兩個的陳戈。他忍無可忍地往尹休背上拍了一巴掌，“靠！你多動症啊！”

怨氣十足。

尹休出其不意地伸手，一把将他壓着的英語卷子抽過來，“诶嘿！”

看見滿篇的紅杠，毫不客氣地噗嗤笑出聲，“都讓你先别掙紮英語，這玩意兒少爺丢地上踩一腳都對得比這多~”

聞言，陳戈冷笑一聲，手指精确地戳到他多選第一題上，“老子亂猜一個都得一半分，答案AC你死犟非選BD，玩兒掃雷上瘾呢？”

兩個做題做到破防的草履蟲互相對着卷子，從對方第一題開始逐一嘲笑到最後一題。

最後還是沒繃住，勾肩搭背地對着25的數學和47的英語笑得不行。

擡頭一看，好麼——

那倆學霸“花前月下”呢，就差來點兒小酒了~

在心底陰陽怪氣了幾句，心理一下子就不平衡了。尹休抓起手機就要找小高打視頻電話。

陳戈無語凝噎地瞪了他半天，發現對方隻一個勁兒地對着手機傻笑，頓時翻了個大白眼，苦哈哈地拿着卷子上查出的一百來個生詞縮角落背去了。

*

就這麼“滿滿當當”地學了整整一周，感覺被知識包圍的兩人飄飄然回了學校。

陳戈猛地嗦了口粉，瞟了眼對面那一邊兒看紀錄片一邊兒吃飯的梁回，摸了摸下巴，轉頭對尹休自信開口。

“我覺得我的英語水平現在已經能比肩一下年級第一了。”

高頻詞仿佛已經刻進了他的DNA。

聞言，秦知也想着自己昨天晚上給他判的那篇英語作文，閉了閉眼，半晌才找回聲音，“……consist什麼意思？”

“呃——堅持？”腦子裡似乎快速閃過在某張卷子看見過這個單詞，但也僅僅是看見過，陳戈撓了撓頭，猶疑着開口。

“consist，動詞，由……組成。”标準的美式女音朗讀從尹休的手機裡跳出來給陳戈來了個背刺。

始作俑者應景地發出一聲笑。

“堅持，persist，insist。”裴大少吊兒郎當地笑着補充。

二次受傷的陳戈痛苦地阖上了眼。

疑似六月對他火力全開。

睜開眼，又開開心心地嗦了一口粉——

單詞可以明天背，粉冷了可就不好吃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