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知也微不可察地頓了片刻,依舊沒回頭,聲音溫和又冷淡,像是剛見面那會兒一樣。
“别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這句話是他第一次說。秦知也拒絕人從來都是很直接的一聲抱歉,這樣似是而非的話脫口而出,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希望得到什麼樣的答案。
裴曜不再執着于手中那束被拒絕了的栀子,大步跨過去對上公主的眼,“給我個機會,公主。”
“裴曜,我是個很差勁的人。”秦知也終于直視他,冷靜而淡地開口。
那層被裴曜打破的界限仿佛立馬要重新建起。
但他已然失去了先機。
真要拒絕一個人太簡單了,什麼話都不說地扭頭就走,裴曜說不定真會就此罷休。但偏偏他加了這麼一句沒頭沒腦的自我剖析,反而給對方撕開了縫隙。
裴曜忽然就有底了。
自己确實被拒了,但和别人總歸是不一樣的。
“你是公主,一點兒都不差勁。你很厲害,很聰明,很漂亮,很招人喜歡——”他一口氣列舉出好多,隻覺得自己能把認識以來的每一件事都給從頭誇到尾。
秦知也靜了片刻,開口打斷,“我情緒很不穩定,還愛亂發脾氣。”
“公主當然有權利宣洩情緒,你不開心的時候打我兩拳都行,反正我抗揍~”他回得也挺認真,“我和宣陽那傻逼小時候還見面就掐呢。”
“裴曜,我和你想的不一樣,絕大多數的表情和反應都是刻意裝的,是假的。”
“我喜歡你。”
簡直像是雞同鴨講的對話,卻硬是把秦知也心中那隐約的不安煩躁感驅散了。
他不斷地将人推遠,想人裴曜看清自己是多爛多不值得喜歡的人。但裴曜卻一次一次地靠近,像那隻小三花一樣。
無論如何,我就是喜歡你。
他抿唇挪開視線,“……裴曜,你真煩人。”那是默許。
“嗯哼~”裴曜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底氣,莫名就懂了公主句句抗拒下暗藏的别扭。
他做的還不夠好,他要對公主特别特别好。
“秦知也。”
“……”
“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哪有追人還提要求的?
也沒準備得到公主的回應,裴曜繼續,“如果心動了,你得坦誠,不可以當小騙子,好不好?”
被拒絕其實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也做好了長期戰的準備,别說一兩年了,哪怕跟着秦知也一輩子無名無份,裴曜都挺樂意。
隻要公主身邊沒有伴侶,裴曜能一輩子給他當狗。
但秦知也總不能一輩子躲着他的示好,那樣兩個人會一直原地踏步、停滞不前。
從沒低過頭的大少爺脫口而出的示弱,讓秦知也長睫微顫,不自覺擡眸。
他在同桌眼裡看到了毫不掩飾的脆弱。
也是,被心上人拒絕,無論後續如何,總歸是有點兒難過的吧。
更别說從沒吃過多少苦的大少爺了。
公主下意識往兜裡摸了一把,除了棒棒糖再沒别的東西。他後知後覺,裴曜給自己帶來的改變太多。
連煙也戒了。
“……我不知道,裴曜。”他有些無措地别開目光。
秦知也失去過很多。
或者說,他從未得到過。
表現得無所謂,不在意,冷着臉拒絕,就仿佛那真的不重要,自己真的不想要。
沒得到就不會失去、不會難過。
仿佛這樣就可以說服自己,他一點兒也不想要。
喜歡裴曜嗎?
他不知道。
裴曜對他的喜歡又能持續多久?
他也不知道。
秦知也從不懷疑對方那一瞬間的真心,但人是會變的。
所有感情都像是一個裱花精緻的蛋糕,最開始是漂亮甜蜜的,但是任何人都無法阻止其在時間的發酵之下變酸糜爛。
表面仍舊,内裡狼藉。
像秦晨和他那未知的生理學父親,也像秦晨和他自己。
他不要。
他不想要。
腦子裡亂成一團,秦知也隻覺得自己怎麼找都找不到源頭的那一端線,唇抿得發白。
哪怕他再不願意承認,他骨子裡始終流着和秦晨一樣的血。
同出一脈的偏執讓秦知也始終無法控制自己,無法開始一段親密關系。
嘴硬和别扭幾乎刻在了他的血液。
“公主。”溫柔堅定的聲音将他拉入人間。
對方很輕地碰了下他的頭發。
“你不需要有任何壓力,是我在追你。”察覺到公主的不安,裴曜恨不得穿回剛才把自己那句話吃了——
他放慢語速補救,“我想要你像之前一樣坦然接受我給你的一切,不要把我當成别人一樣疏遠,公主。”
“要是悄悄喜歡上少爺了,不說也沒關系,你偷偷親我一口,我就懂了~”裴曜調笑着眨眨眼,嘴裡說着不正經的俏皮話。
秦知也嘴角勾起一抹很淺的笑。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