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類膠片相機确實算得上“老古董”了,不是即刻抽拉成像的那一種,而是需要專門去沖洗,得等上一段時間。
秦知也把相機遞回裴曜,彎下身子看小貓。
這幅畫面實在是很美,穿着薄荷綠衛衣的少年動作随意地趴在欄杆上,認真地凝視着一窩剛出生的貓崽兒,房間裡的一切陳設在裴曜的眼裡虛化,他手指微動,不自覺按下快門。
用相機拍照對裴曜來說是一種儀式感,重要的場合他都習慣于以這樣的方式記錄下來,會比手機更加高質的同時,似乎相機也賦予了這個被記錄的當下以獨特意義。
而膠片相機則是一種開盲盒般的驚喜感,按下快門的一瞬間你什麼也不用想,看不見拍的畫面,也不要擔心效果如何,捕捉的是記憶,更是那一瞬間的快樂。
那種猛一瞬間心跳加速、不自覺屏氣凝神期待結果的感覺,讓人久久不會忘記。
*
生了崽之後小三花身體也沒有什麼大問題了,不用人盯,幾人也就隔天來看一次。
數競正式開訓後就不像第一天那樣輕松,思維的高速運轉讓秦知也頭腦愈加清醒,經常午休睡不着就偷偷翻出去看貓。
這麼持續了兩周,小三花在醫院是怎麼也呆不住了。
這種喜歡自由的貓沒有辦法獨自将貓崽子養大,剛好尤娜媽媽很喜歡貓,索性接了五隻崽過去照顧。
将它放歸自由的這天隻有秦知也在。
不知道是有意無意,籃球隊加訓剛好定在小三花出院的這一天,所以隻有他來告别。
小三花從秦知也的懷裡輕盈跳出,無聲落到地面,姿态優雅卻利落,往前快速跑了幾步又回頭。
秦知也蹲在原地,維持着懷抱的姿勢張開手,見它回頭,輕笑了聲,“去吧。”
它慢悠悠地甩了兩下尾巴,又往前走了幾步,複又再次回頭。
猶豫幾秒,小三花竟是跑了回來,在他面前坐下,頭蹭過來,想像在醫院的每一天那樣用腦袋頂他的手心。
秦知也垂眸靜靜凝視着那樣一雙幹淨透亮的貓眼,在溫熱柔軟的毛發将要碰到手心的前一刻觸電般收手,在小貓疑惑的目光中緩緩站起身。
他對着巷子深處揚了揚下巴,重複道,“去吧……小三花——”
忘記是在什麼地方看到過,大緻是說,名字是一種很深切的羁絆,口中輕輕巧巧叫出的那一聲,或許無形間就平白添出了許多牽連與記挂。
好的壞的,愛的憎的。
他們心照不宣地沒有給這隻野慣了的小三花取名,取了,便容易多出許多無用的挂念。
沒必要。
但他究竟還是叫出了這個不算是名字的稱呼。
手指蜷曲着塞進衛衣兜裡,男生身姿如松,仿佛毫無留戀一般凝望着貓咪離開的背影。
待影子也随着離去,秦知也快速眨了兩下眼,嘴角挂着清淺的笑消失,輕呼出一口氣,轉身準備離開。
“喵~”響亮的貓叫聲在背後響起。
不像是家養的貓咪那樣嬌,小三花的叫聲總會顯得有些厲。
秦知也後背一僵,停下腳步卻不低頭,兩眼隻盯着天邊的斜陽。
腳邊被溫熱環繞,他還是沒有彎下腰伸手,卻又在溫熱離開的一瞬間不自覺低頭。
小三花歪了歪頭似是不解,最後也隻親昵地蹭了蹭他的褲腳,轉身跑進小巷。
這次沒有身影返回。
獨留秦知也一人站在空蕩蕩的巷子,蜷着的十指慢慢松開垂下,他自嘲般地笑了,垂下眸子,輕嗤一聲。
膽小鬼。
秦知也,你是一個,膽小鬼。
*
回校時秦知也收到尤娜信息,是麻煩他幫忙買甜點,動動手指回了信息答應,又順道帶了幾杯奶茶回去。
這段時間還屬于午休,從窗外把東西放尤娜桌上,腳步一轉,上了天台。
這裡的天台不像是大多數學校那樣用鎖封死,反而布置得很好。圍欄不高,精緻而漂亮,還放了幾張長椅供人休息,小茶幾上擺了幾盆生得極好的綠植,生機勃勃。
秦知也在長椅坐下,身形放松地靠着椅背,往下邊兒看。
從兜裡摸出包煙,秦知也覺着觸感不對,低頭看了眼。
倒出了一整包的大白兔奶糖。
口味還多了個紅豆的。
愣了一瞬,秦知也繼續手上動作,剝開糖紙塞進嘴裡,眼中止不住的笑意。
裴曜,真狗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