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松格明顯沒信。但得益于一旁的蕙姐使眼色使得快兩眼泛白了,她終于緩緩放下了盧笛被她箍得紅了一圈兒的細瘦手腕。
“那沒事了,看來是我錯怪你了。不過你也還是要注意一些說話的方式方法,懂吧?怎麼說也是有機會進國家隊的,場下可不是什麼法外之地,都有相機拍着的,被有心人逮着了就是禍從口出,懂?”
“小高姐就是特别急性子,人挺好的。”江春曉連忙攬過無所适從的盧笛:“别哭了,我陪你去洗把臉吧。”
“你今天可真是莽撞了。你不知道,盧笛她姐,99年生人的,也是練體操的,在我們隊嘛,四項實力也還可以的,就是360也能跳,什麼林轉啊,團二屈二啊,該有的也都有。然後13年,她本來年紀就該上國内比賽了嘛,結果沈浮一個冬訓把平衡木自由操都提上來了,她位置就危險了,原本她心裡有數的。但全錦之前的那次隊測,沈浮失誤了三次,平衡木連掉兩次,她是四項全順的,大家都覺得她起碼全錦是穩的。結果呢,教練組還是定了沈浮。她接受不了,就從六樓樓頂上跳了下去。”
“什麼?真的假的??”
“當然真的。我還能編這種故事不成?哪有那麼缺德啊。說實話,在省隊我和她關系也還是不錯的,那天也……唉,算是親眼目睹吧,當時不知道做了多久噩夢,隻覺得吓人,害怕。現在年紀慢慢大了,有時候回想起來這心裡真是堵得慌,難受得不行。”
“啊……我的天呐,那真是挺不好意思了,我這爆脾氣。”
許知禾落後一步走着,默然聽着王蕙和高松格的交流。蕙姐說的全是真的,是當年浙省隊的爆炸性大新聞,也是因為這個,加上要升初中,本來就不是很支持許知禾進體操專業隊的父母硬是跑來隊裡把她“抓”了回去,在市隊半讀半練了幾個月。這也是省隊對她頗有微詞的重要原因之一,當然,許知禾那時候也是真的很有可能要就此“跑路”了,不過因為前一年省運會拿了五塊銀牌,國家隊的選拔名單裡還是有她的名字,再然後……打住打住,蕙姐說的是真相,卻還不止是全部的真相。
盧笛人生中的前十年,是和她的姐姐盧迪相依為命渡過的。也可以說,她是她的姐姐一手帶大的。盧迪七歲被引進的浙省隊,順便把三歲的妹妹也帶了過來在市隊啟蒙,兩人就住在浙省體校附近的廉租房裡。七八歲的小女孩洗衣做飯、數錢算賬,俨然就是操持家事的大人。
姐妹倆的名字還是浙省的金荷指導幫着改成現在這樣的。當時原本叫“招弟”的姐姐是金導最看好的愛徒,全少賽包攬六金的高手。金導說,“以後說不定都是要為國争光的人,怎麼可以叫這種名兒呢?這都是糟粕,我就做主幫你們改了。”
可惜,金導最後對盧迪的評價卻定格在:“後勁不足。小時候出挑,是因為别人不懂事兒的時候她會拼命。現在大家都知道努力了,天賦不夠就是顯不出來啊。”
也成了一直拼了命努力的苦命人最後的催命符。
對盧笛來說,姐姐是唯一的親人。而沈浮不是兇手,不是幫兇,卻是一切的起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