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甯落地之後,迎面就是幾梭子子彈,她直接撲向一輛停在荒地裡救援車,動作卻因為躲避子彈而慢了幾拍。“救援車”的副駕駛座窗戶放低了三厘米,一個黑洞洞的槍口伸出來,對準了風甯。她像個活靶子,卻偏偏極為迅猛,貼着樓體跑出了蛇皮走位,緊随其後的胡顔顔端着槍在二樓窗口狙擊。
副駕駛的人按住扳機,風甯的走位沒法避開這個方向的冷槍。
土系異能者瞧見了紅點,忽然催動異能,那車子猛地往地下一陷,裡頭的槍手被突如其來的失重感震得手上一抖,槍口夾在車窗的位置,掰了一下,車玻璃發出一聲慘叫,一顆子彈沖着天空就去了。
風甯沒有回頭,卻擡手對着二樓的方向比了牛逼的手勢。
下一秒,她愣在原地。
“天台上!”
她忽然意識到自己被調虎離山,撕心裂肺地喊出來,這一刻已經顧不上僞裝自己的身份。
遊子龍聽見那一聲喊,邁開長腿直接往樓梯上沖。
風很大,炮彈與異能的轟擊下,灰塵爆裂四散,落在天台上,刺鼻的硝煙混着血腥味,以及揮之不散的陰暗潮濕的腐臭。閻羅王眯了眯眼,轉頭俯瞰混亂的廠房,又看向山坡對面的來軍。
“你的城主在我手裡!”閻羅王忽然說。
園區主廠房最上方的天台上,戴着面具的閻羅王睥睨衆生地獰笑着。
還有不知生死的沈讓。
沈讓被一個人架着站立,整個人幾乎無法維持姿勢,他的頭低垂着,無力地歪在一側,臉色蒼白如雪,嘴唇泛青。他衣衫殘破,身上隻套着一件不合身的外衣,慘白癱軟的雙腿拖在身後,腳踝扭曲着蹭着地面,軟垮得像風中折枝。強勁的風夾着冰粒子落在他蒼白的面容上,他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身處高空,潮濕的眼睫劇烈顫抖,整個臉上布滿冷汗。
低血壓帶來的昏厥将他拉入黑暗,他看不見,耳中隻有擂鼓般的心跳和血流聲。
他不知道自己在哪裡。
閻羅王的站位很講究。
“無法鎖定目标。”一束狙擊紅點劃過,很快又熄滅。唐峥的聲音出現在耳機裡,“目标有意拿人質擋槍。”
訓練有素的狙擊手總會尋找合适的點位,他身經百戰,隻需要一眼就能找到子彈可能射出的方向。他将沈讓擋在前方,整個人藏在沈讓半邊身形後,仿佛将沈讓當作人形肉盾。阿飛站在他身邊,駕着沈讓,卻低頭看了一眼手表。手表上,代表莫蕭生命體征的綠色光點已經消失了。
他低聲喃喃了一句,“老大,莫蕭姐死了。”
閻羅王充耳未聞,他死死盯着下樓下的隊伍。
“喂——朝城的雜碎們!”
閻羅王站在樓頂邊緣,仿佛不怕狙擊槍口落在自己身上,狂笑着将沈讓往前一推,“你們的好城主,在我手上!”
廠區外,邵雲征的部隊已全線壓近。無數黑色軍裝與雪地融為一體,仿佛刀鋒劃開天地的縫隙。他們看見樓頂的身影,齊齊擡頭,心頭一緊。
“想滅了我?可以啊。”
閻羅王眯起眼睛,笑得狠戾,“給我退後十公裡,讓我帶他走。”
他的手拍在沈讓肩頭,“别說我不給你們體面。他不是你們朝城最值錢的向導?不是你們最寶貴的植物系異能者?你們要是敢動一下,我現在就把他從這兒扔下去!”
風雪撲面而來,沈讓劇烈咳嗽,身子晃了晃。
“嘿,醒醒!”閻羅王低聲咬牙,用力掐住沈讓的下巴,迫使他擡頭面對底下那密密麻麻的人影,“站起來的感覺怎麼樣?要不要感謝我?來,給你的人,看看你現在是什麼樣子。”
沈讓眼神渙散,嘴角血痕未幹,沒有絲毫回應。他的頭慢慢低垂,身形搖搖欲墜,被架着的身體仿佛下一秒就要崩潰倒塌。
破舊廠房頂樓的鐵門在呼嘯寒風中轟然撞開。
遊子龍如同一顆燃燒的隕石,劈開風雪,披着烈火沖了上來。他的身影一出現,整個天台像是被點燃。
“放開他!”
閻羅王猛然轉身,動作比他聲音還快,對着樓梯口就開了一槍,子彈幾乎貼着遊子龍的臉頰飛過,狠狠砸入後方牆壁。碎石飛濺,火星亂蹿。
“你往前一步,我就把他掐死。”
他一手箍緊沈讓的脖頸,将人擋在自己與敵人之間,仿佛提着一隻脆弱的獵物。沈讓的脖子蒼白如雪,泛起淡青的血管紋路,毫無反抗之力。
遊子龍腳下頓住,像是被釘死在原地,瞳孔猛地收縮,火焰在指尖狂躁地竄動,幾乎要失控。
“别……”他咬住後槽牙,聲音艱澀,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别碰他。”
“把槍扔掉。”閻羅王冷笑,一字一句,“現在。”
遊子龍的右手緩緩擡起,顫着将槍從身側解下。
“再慢一點也沒關系,”閻羅王譏諷地揚起嘴角。他的手指稍稍一緊,沈讓的喉管抽搐了一下,嗆出一小口血。閻羅王笑起來,“我喜歡看你們這種表情——怕得要死,還不得不聽我的命令。”
遊子龍呼吸劇烈,他死死盯着沈讓的臉。沈讓依舊一言不發,似昏非昏,仿佛已經失去了意識——
可就在下一秒,沈讓的眼睫微微顫了一下,幾不可察地眨了眨眼,挑起嘴角,做了一個口型。遊子龍曾聽他說過這句話,不止一次,所以在一瞬間就認出了這個口型。
“别怕——”沈讓說。
遊子龍瞳孔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