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田笑眯眯看着自家城主的小哨兵。他平日在辦公樓守衛,是個隊長,負責一樓的安全,也有地下車庫的解鎖權限,是沈讓信賴的人。遊子龍幾次大鬧辦公樓他都在場,每回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給遊子龍放水,算是兩人關系的見證者。
遊子龍出門的時候,伸長脖子低頭一看。
信封上的寄信人赫然是“朝城交通管理局”,他眨眨眼,揉揉眼睛,然後如有所悟。
遊某人咧着個無聲的大笑就出門了。
沈讓的臉比鍋底還黑。
方田有那麼一丁點尴尬,他局促地在原地換了兩下重心。沈讓擡了擡下巴,眉間倦色收斂不少,換上了一種哭笑不得的苦笑,“進來坐吧。”
“全都是路局的?”
方田點點頭。
“很多是從宿舍退信之後轉寄的,貼了标。”方田看了看手裡的信,試探着想遞給沈讓,又怕他不方便拆,有别的指示,賠着笑勉強把屁股在椅子上放下,還往後縮了半步。
“懶得拆,你讀吧。”沈讓吩咐。
方田于是顫巍巍從衣兜裡摸出一副老花鏡,粗粝的手指頭慢吞吞地拆起了信封。信的确是路局寄來的,某些城主惡行累累,常年行車中用通訊器、超速行駛、違規停車。無奈他又是軍牌,沒法因為這種小事吊銷執照,路局不向黑惡勢力低頭,堅持不懈地發罰單,沈讓也不差那點功績,閉眼走賬。
據說在某些民衆都遵紀守法的年間,某内城區沈姓知名人士成為了路局最大金主。
去年年中他受傷之後,原先的宿舍不再住了,搬到了辦公樓。這消息内城區的人都知道,偏偏分揀信件的人不帶腦子,收信的宿舍大爺早就見慣了沈讓的罰單,也不想在這緊要關頭拿這些破玩意去勞煩受傷的城主,一來二去,信件退回,而路局堅持不懈地發催債信、罰款延誤通知,一封套好幾封,套娃式發送……
直到最近,由于大小事宜全都交出去由旁人接管,沈讓在路局登記的住址才終于更新了。
這一大疊玩意兒終于找對了路,送到了債主手中。
方田一封一封地拆,起先還讀出日期時間,沈讓勉強試着回憶,再從後面的信裡找到相關的催債信或者附帶照片,歸類一下。可到了後來,方田還十分耐心,沈讓卻嫌頭疼,豪邁地認下了所有“罪行”,讓方田自己拿回去拆,要是懶得看,拿給保潔賣廢品也行。
“對了……”方田翻着那些沒拆封的信,從裡面抽出來一封長得不大一樣的。
“好像有一封不是路局的。”
沈讓懶洋洋掀開眼皮看過去。
方田挺納悶,他老花鏡已經掉到鼻子上,他透過鏡片艱難地觀察着那個潦草的字迹,“好像是墨主官的,拆嗎?”
沈讓也不避諱,點點頭。
方田從信封裡拿出幾張廣告彩頁,翻開第一張,印刷着幾位穿白大衣的人,像一個團隊,面帶職業的微笑,配上高亮的“專業”“周到”之類的詞語,還有灰色不明的宣傳語,“為您定制獨有的故事,我們提供更好的版本。”
他看得莫名其妙。
“第四區科學社會發展部?什麼個地方?”
沈讓沒說話。
其他的宣傳彩頁畫風各有不同,也有些用着很輕薄破舊的彩頁紙,有的印刷這人體器官,包括大腦、内髒,甚至還有泡在福爾馬林中的屍體,配合“如果上帝不允許,我們自己成為造物主”之類的标語。落款的宣傳更像是店鋪名稱,什麼“雕坊”“深眠鋪”,倒是沒有“科學發展部”那麼唬人,卻也都怪模怪樣的。
方田來回看了幾遍,都沒從裡頭找到什麼像人話的關鍵詞。
“放着吧。”沈讓沒什麼表情。
方田皺了皺眉頭。
“城主……”
“你找墨主官查這些幹什麼?我老方是個粗人,不懂這些,但是看着怪吓人得咧。”他卸下老花鏡,眉頭皺得死緊,“這些鬼迷日眼的東西不能沾!”
沈讓最招架不住這種勸阻,隻連連解釋,“我就是給自己準備一下。”
“你也知道,我身體不太好,就想看看别處的情況,這些地方的,呃,用戶,其實和我情況挺像的,不大能動,但是也沒什麼并發症,蘇醒後還能正常生活……”
他總得了解一下自己以後過的是什麼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