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峥接過一看,是那名流離者發射出的彈道刀刀頭。他眼神忽然就凝住了,沈讓看向遊子龍,朝着唐峥擡擡下巴,表示送客。
遊子龍到底拗不過沈讓,他很快推着沈讓從屋裡出來,沈讓腰背塌陷,坐得不像平時筆直,沒帶腰托,胯骨和肋下的束帶都綁上了,小腿的束帶也綁着,可膝蓋僵硬,鞋跟卡在踏闆邊緣,鞋尖虛垂,兩條腿都在交替着哆嗦着。
為了避免壓到血迹,地上又躺了一串人,輪椅的軌迹有些刁鑽。前後調整了幾次,才終于找到合适的位置,緩緩停下。
“繼續吧,喪屍鎮,說到哪兒了?”
沈讓顧不上自己鬧騰的一雙腿,雙手在大腿上擺着,手臂繃緊撐了一下,緩解着腰背的疼痛。
用精神力的消耗暫且不談,那些先前服下的鎮定劑、止痛藥的藥性是被散得差不多了。
“你說得喪屍鎮,裡面是這種半感染狀态的人麼?是新人類計劃的實驗?”
沈讓說出了衆人不敢深想的那個可能。
烏鴉沒有擡起視線。
“我不知道。”她說。
她沒有回答,可人們還是避無可避,終究不得不重新考慮“半喪屍化的動物”或者“保留了原本的自主意識”到底意味着什麼。
這個論調昨晚和流離者交流時就已經聽過了,在場沒有動物行為學專家,很難驗證這些動物是否保留原有的理智,或者說簡單一點,智力,但很明顯,這些動物具有原本動物的具有的行為特性,甚至也能通過原本的叫聲或者其他方式交流。所以,“保留了原本的自主意識”這件事的成立的。
再往深處推論,會得到什麼?
“你剛才說,你觀察這些動物已經很久了。”沈讓見旁人沒有說話,索性自己問。得到烏鴉的點頭回應後,他又問,“那這些感染的動物,能被正常的——就是沒有感染的群體,或者個體,接受嗎?”
烏鴉似乎思考了一下,點了點頭。
“你見過動物爆發傳染病嗎?”她說,“是一樣的。”
“動物沒有醫學,也不懂什麼是傳染病。隻要還有生存能力,沒有被群體抛棄,就還能在原先的族群中生活。”
沈讓沉默了一下。
這意味着,它們帶着感染回到族群中,感染更多個體,無限地傳播,無限地延續。
“你是說,它們會相互傳染。”小大替衆人說出了這一句。
雖然早就意識到這件事,但得到了确定的回複,在場每個人還是感到微微心驚。
“怎麼傳染?和喪屍一樣——我是指人形喪屍——通過血液和唾液傳播嗎?就是咬傷健康的個體,或者是什麼其他的方式?”小大接着問。
“這我不清楚。”烏鴉說,“動物之間打架是很常見的事,也許是吧。”
“那這些動物感染之後,會出現喪屍的行為嗎?是一點一點出現的,還是突然出現的?它們為什麼不會像一般的喪屍一樣死亡?感染之後,它們能在這個狀态保持多久?最後是徹底變成喪屍,死亡,還是就是壽終正寝?”
小大思維活躍,此時震驚平複下來,跟上了節奏,一下子抖出一籮筐的提問。
烏鴉看了他一眼。
“我隻是一名獵戶,不是農場主。”
“這些動物,感染之後,我的異能效果會越來越弱,大概是一點一點感染變嚴重的吧。活多久這個……”她露出了一個牙疼的表情,停頓了一會兒,“大概幾個月。不過反正族群總有新的感染者,不是說什麼進化論嗎,好像也有活得更久的。再細節的我就不清楚了。”
進化論。
大概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小大在聽到“進化”這兩個字的時候,感覺自己頭皮都炸開了。
烏鴉所說,與昨晚張思恒和沈讓聊天時提到的“共存項目”本質上是一緻的。如果說喪屍病毒與普通病毒一樣,病毒寄生于宿主,無論這個階段保持多久,它都可以暫時稱為“共存”。按照張思恒的說法,通過藥物或者其他手段,延緩病毒蔓延,就可以延長這個共存的時長。
可他從沒想過進化。
多瘋狂啊。
把病毒投放到自然中,讓無數個個體和集體感染,然後在不斷的“進化”中,也許能獲得一種全新的病毒毒株,或者得到一些能夠活得更久的個體。當然,更有可能出現的是非理想狀況,病毒肆虐,養蠱一般,養出毒王。
那喪屍鎮,又是什麼意思?
喪屍的确具有結群活動的習性。
根據喪屍學相關書籍,喪屍結群與動物結群的理論成因完全不同,群居動物通常具有社會性,在集體中有明确的分工制度,集體中也會有協作、溝通行為,能夠更好得生存、覓食、遷徙以及繁殖,是一種有智慧的行為;而喪屍集群的原因則更加接近微生物的集群行為——
首先,落單的喪屍更容易被消滅,成群的喪屍則能夠不斷傳播病毒,不斷有新鮮個體加入,因此出現幸存者偏差,得出了喪屍成群活動的結論;其次,喪屍對活人的氣息、血腥氣都十分敏銳,在尋找食物的過程中,聚集到了一起;第三,喪屍具有趨聲性,同類的嘶吼在一定程度上能夠吸引更多喪屍。
但喪屍是不具有社會性的。
這意味着喪屍隻會“過境”,不會“定居”,所謂的“喪屍鎮”不可能出現。反之,如果有定居的喪屍出現,隻能表明這些喪屍具有社會性。再下一步,也很容易推出,這些感染喪屍病毒的人類,保留了人類的……本能。
這将會是對人類社會的一個巨大的……颠覆性的沖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