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家事”
在斷斷續續啜泣聲中,女人終于開始講述她的故事。
她叫烏鴉,十七歲時和李朗相識。那時李朗被人追殺,她将這人帶回來了這個地方。這地方環境惡劣、偏僻,幾乎沒有人會到這裡來,兩人在這裡生活了一年多。李朗那時表現得性情溫和,精明能幹。兩人孤男寡女,同住一個屋檐下,很快走到一起,生下了一個孩子。她懷了孩子之後身體一直不好,孩子生下來也體弱多病,他們為此搬到了南A區生活。
卻沒想,她發現了一個秘密。
李朗出軌了。
李朗那時出軌了一個男人——不是現在這個名叫曾仁的。她撞破以後氣得發瘋,兩人鬧得不可開交,很快,她帶着孩子,獨自離開了。
她說到這裡,衆人的表情已經十分精彩。李朗幾次哆嗦着嘴唇想要開口,卻又被她厲聲打斷。關燕擡着下巴,睥睨着地上的男人,目光比手中的槍口更冷,隻問他,烏鴉所說是否屬實。
李朗從地上坐起來,流離者并沒有上前扶他。他獨自靠着貨架喘息,鎖喉窒息的恐懼猶在頸間,他雙眼睜得很大,表情似乎是空白的,像是在想什麼辯解的方式,又像是看到了什麼極其恐怖的東西,仍然心有餘悸。
烏鴉說,她一個人帶着孩子,雖說有異能,但依舊生活的很艱苦,四處讨生活,直到在這裡安頓下來。
李朗曾經聯系過她幾回,每次都打着看孩子的名義,給她送一些物資,有時會強迫她發生關系。她為了生活,并沒有嚴詞拒絕。說到這裡,她又沉默下來,沉默良久之後,眼神死寂,看向關燕,問到,“你是不是覺得,這是我默許的——我活該。”
流離者們并沒有露出什麼同情的神色。這種事情時常發生,李朗用物資換取發生關系,他們還有個孩子,這幾乎是天經地義的事。她沒有抵抗,那就是樂在其中,如今撿出來哭訴,實在是——
而朝城的人,則更多的是沉默。
朝城在向導的帶領下,無論是對哨兵與向導的結合還是對于婚姻關系,都着重保護了弱勢的一方。這樣所謂的“利益交換”也是明令禁止的,因為很多時候,弱勢的一方并沒有選擇的權力。
“當婊子還要立牌坊。”一名流離者毫不掩飾自己的不屑和鄙夷,罵了一句,說出了不少人的心裡話。如果不是關燕護着烏鴉,隻怕早就不止罵這麼一句了。
“你嘴巴放幹淨點。”夏天倏然起身。
“哎呀,家事,家事。”還有人打圓場。
遊子龍早就義憤填膺地沖到了門口。
可他猶豫了一下,又迅速轉身,打量了一眼房間,迅速檢查武器裝備,動作利落地收拾起來。他将放了沈讓的衛生用品的背包挂到輪椅背後,如果發生什麼危險,可以第一時間帶着沈讓跑,在來得及的情況下,還能把沈讓塞進輪椅,然後扛着輪椅和背包一起跑。
他收拾時,有意地盡量靠近房間門。
這個房間隻有一個出入口,他擋住大門,也就擋住了危險。
女人的哭聲凄厲,房門隔音很差,沈讓還是被外頭的聲音鬧醒了。他迷迷糊糊睜開眼,眼前還是模糊的,也不大能感覺到自己的肢體。他試探着動了動,卻一下子從靠枕上滑下去,連忙用手肘在床邊撐住。
他上身歪倒,手肘艱難地撐着,瘦削的小臂向着天花闆的方向,手腕的筋骨之間凹陷得厲害,手掌抖起來,不着力的手指也紛紛哆嗦着,像柔弱的、未完全綻放的花瓣,在風雨中瑟瑟發抖。
他很快就放棄了掙紮,任由手肘從床邊滑出去,上身也猛地摔倒。好在先前的姿勢擺得安全,身側又有被褥,避免了下肢翻到床下去。
他整個上身挂在床邊,頭暈眼花地喘氣。吃過藥的腦子昏沉,他甚至沒想起來自這是在什麼地方,隻是警覺地意識到外頭有情況,于是壓低了氣息避免發出動靜。他不敢出聲,隻能等着遊子龍想起他,回過頭,把他扶起來。
“他是一個人來嗎?每次給你多少物資?”關燕忽然問。
烏鴉頓了頓,擡頭看向她,眼神中露出了一絲呆愣。
過了一會兒,她癡癡笑起來。
“你以為我缺的是他的那點物資嗎?”她的笑容逐漸放大,變得歇斯底裡,“我怕啊,我怕的就是今天這種情況。我做夢都怕——”
在場許多人很難理解她到底在怕什麼。她面對整個房間裡十幾個人,能鎮定自若地揚言要炸了整個加油站同歸于盡,她自己能帶着孩子在這樣偏僻詭異的地方隐居生活,能弄來許多物資,卻口口聲聲害怕一個既沒有異能也沒有哨兵體質的男人。
“你有男人嗎?有孩子嗎?”烏鴉打斷了關燕的思維,問了一句。
關燕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一個本能的白卻眼差點翻上天。
烏鴉又看向夏天。
夏天搖頭。
“這是一個人吃掉另一個人最好的借口。”她顫聲說到。
“我如果不答應,他會殺了我,搶我的孩子,搶我的家——沒有人會為我出頭的。”
“他一個吃不下,就帶其他人一起。你們以為他現在為什麼會來,你們看不出來嗎……”她喃喃地說着,目光渙散,似乎地看着衆人,臉上隻有淚痕卻沒有表情,軀體卻仍在顫抖,“我該殺了他,我早就知道我該殺了他,殺了他就沒有人知道這裡了……”
她說得不錯。
每個人都看得出來,李朗在流離者中地位不高,正值喪屍潮後資源匮乏,他試圖“借”烏鴉的駐地中的資源上供,以證明自我價值,扳回一局。不論是起了殺心還是純粹想撿漏,他是觊觎這個地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