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鴉和孩子被不速之客搶了卧室,最終睡在房間靠裡的位置,中間有“貨架”作為隔斷,更暖和些。其他人自覺地睡在外頭,大多靠近自己的隊友。李朗遠遠看着那些貨架,更确切地說,是看着被貨架擋住的人。他的目光幽深、複雜,隐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懼。
其他三個人沒多一會兒也把天聊死了。
李一鳴打了個哈欠,揉了揉臉,老墨瞧見他犯困的模樣,做了個手勢,意思是一起去“放水”。花兒在一旁托着下巴,也不知是在發呆還是打瞌睡,閉着眼,沒什麼動靜。
随着門被推開,風灌進來,很快又恢複了安靜。
老墨和李一鳴兩人肩并肩,都提着褲子,一人口中壓低聲音,吹着漏氣的口哨,一人随着這漏風的口哨有節奏地晃動。随後兩人一高一矮,整齊劃一地抖了抖,再系好腰帶,望向漆黑的遠方。
漆黑中,一片死寂,這房子像是孤零零地處于黑暗的中央。可唯獨這個時候,他們才能放下防備,不必每聽一句話都仔細琢磨對方的意圖,也不必每說一句話都擔心暴露。
“活人比死人可怕多了。”李一鳴歎了口氣。
老墨深以為然地點點頭。
金屬的刀鋒在幽暗的光線下,映出了一個人的下巴,與一張稚嫩卻與之相似的臉。握刀的手一直在發抖,汗水從手心擠出來,關節用力得發白。
屋裡忽然傳來一聲巨響。
伴随着稀裡嘩啦雜物落地的聲音,人們聽出來那一聲巨響是什麼東西撞在了貨架上。很快,黑暗中又傳來打鬥的聲音,那是衣物撕扯、□□受到打擊。兩人扭打着,低喝與吃痛的喘息交織在一起,女人很快歇斯底裡地喊起來,“滾開!”
遊子龍在聽到第一聲巨響時就從床上一躍而起。
老墨和李一鳴很快沖進來,左右瞧瞧,卻見地上睡袋裡的人們紛紛探頭,反應快的人已經握住了槍,反應慢的還是一臉茫然。守夜的花兒揣着手,靠牆站着。他瞧見撒尿的這兩人回來,朝他們抛去一個眼神。
而李朗沒有出現在他們的視線範圍内。
“李朗呢?”李一鳴問。
花兒朝着貨架努了努嘴,他聳聳肩,一副事不關己看好戲的模樣,作壁上觀。
貨架後面實在精彩,随着“乒乒乓乓”的噪音,女人和李朗撕扯着頭發從貨架後頭和摔落的罐頭一起滾出來。女人瘦小的身軀俯跪在地上,雙手掐着李朗的脖子,李朗仰面躺着掙紮,喉頭發出“咯咯”聲,雙目圓睜,手腳卻逐漸脫力。流離者中很快有人用槍口對準了兩人,出聲威脅,“放開他!”
遊子龍趴在門邊,眉頭皺在一起,表情十分嚴肅。
女人的眼中是直白的仇恨。她擡頭看了一下黑洞洞的槍口,随後又低下頭,死死盯着李朗,卻還是因為槍支的威脅,緩緩地,一點點地,松開了李朗的脖子。
“殺…”李朗的眼中是前所未有的驚恐。他喘過氣來,聲音嘶啞,擡手似乎想指向什麼地方。而那女人飛快地擡手,重新掐住了他的脖子。
他的動作沒能做完,本能地掙紮起來,去摳頸部的那雙手。
如果沿着他擡手的方向看過去,沒有其他人,隻有那個小孩,倉惶地躲在另一個貨架側面,驚恐地看着兩人。
槍支上膛的聲音響起。
“你個死人渣!”女人忽然罵起來,凄厲的嗓音劃破寂靜。她罵了一聲,尖利地哭喊着,沒多久就脫力一般伏到地上。這下子,舉着槍的人反而不好開槍了,她與李朗離得很近,難免誤傷。
她通紅着雙眼,擡頭看了一眼朝城的人,忽然渾身發抖,再也不顧那窒息得暈過去的李朗,手腳并用地朝關燕和夏天兩人爬過去,像看到了什麼救星,口中喊着,“救救我……救救我……”
流離者手中那一個個黑洞洞的槍口,在朝城衆人的注視下,緩緩地挪開了。
女人跪在地上,關燕半蹲下來,她就瑟縮着,顫抖着靠過去。她的上衣很亂,褲子在爬行中扯得歪斜,顯得很狼狽,李朗的情況并不比她好多少,躺在一堆貨架上砸下來的罐頭裡,四肢微微抽搐,劇烈地咳嗽着。
小大眯了一下眼睛。
“……救救我。”女人嘶啞地喃喃,仰起臉,看着關燕。那邊李朗終于喘過一口氣,又要說什麼,卻一開口,就引得女人尖叫起來。
關燕把女人護在懷裡,對着李朗擡了擡槍口,“你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