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子龍又一次提出讓他回床上躺着。
沈讓搖搖頭,“天冷,想吃點熱的。”
遊子龍一尋思,沈讓昨晚開始就沒吃什麼正經飯,啃了兩根營養膏,雖說能維持基本生命體征,但畢竟既不頂飽也不暖身,這會兒能有胃口吃點東西是好事。
趕路一天,其實大家都餓了。
可朝城一行十人,好死不死,沒帶廚子。當然,那些隻需要加熱的單兵口糧,或者什麼熊肉野豬肉魚肉,每個人都在野外生存課程中進行過學習,有能力把食材制作到“可食用”的地步——但也僅限于此了。隻能算“生命體征維持餐”,不能算一頓飯。
會做飯的都在城裡。
一組一隊的全能奶媽是陶令波,其他人隻負責吃。夏天是個徹頭徹尾的科技宅,最大的廚藝是不出任務的時候用發熱機箱為廚房打包的肉包子保溫。唐峥不挑嘴,帶着腥味的半生肉幹他也能眉頭都不皺地咽下去,對食物完全沒有追求,這種人更不能指望他有什麼廚藝。
而炸天小隊的廚神,是徐賢,徐老三。
于是衆人紛紛把目光投向了外形最不像奶媽,但職業最接近奶媽的關燕。關燕眨眨眼睛,“看我幹嘛,我平時都吃shi——”
她硬生生把“食堂”兩個字咽回去,一個“食”字硬生生在嘴裡拐了十八個彎兒。胡顔顔瞳孔地震,“什麼?你吃屎?”
“不至于,燕姐,雖說你廚藝不好,但我不許你這麼說自己!”胡顔顔翹着蘭花指捂嘴,發出細聲細氣的浮誇尖叫。
衆人的目光投向了胡顔顔。
他的尖叫戛然而止,像一隻被卡住了喉嚨的雞。
“看我幹什麼?人家十指不沾陽春水!”
“……我好像沒那麼餓了。”老墨扶着腦門,做了個反胃的動作,捂着眼睛不敢直視胡顔顔,“算了,我去吧。”
他的廚藝比“可食用”的水平稍微高一點點,主打一個開水煮一切,罐頭、蔬菜、肉,全都丢進大鍋,煮出來永遠一個味兒。沈讓眼神複雜地看了他一眼,那一個眼神中不知包含了多少吐槽,最後吐出一句:“我去吧。”
這下子,朝城所有人的表情都複雜起來。
“我總不能什麼也不做。”他笑了笑,眼神閃了閃,微微低下頭。那一低頭,活脫了就是影視劇裡大姑娘小媳婦的模樣,坐實了流離者眼中柔弱不能自理的人設。
老墨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沈讓轉過臉,對着他挑了挑眉。
竈台在室外,外頭風大雨大,遊子龍自然不放心沈讓一個人去。他屁颠屁颠跟着,沈讓推輪椅推得吃力,他十分順手地接過,推着沈讓出了房間。此時他就算再傻,也能明白沈讓的意思,卻沒明白為什麼。
雨砸在屋頂,夜晚的森林寂靜得如同另一個世界。參天的樹爬滿了暗紅的青苔,扭曲的枝桠像鬼怪的觸須,地上的蚯蚓都有林外樹枝那樣的粗細。林中常年有瘴氣,因為氣候雨水的關系,被壓了下去,沒有天熱時那麼毒,隻是霧大。空氣裡一股子泥土的味道,混雜着不明顯的臭味。
沈讓嗆了風,咳嗽了幾下。遊子龍看他,他搖搖頭,“你探一下周圍。”
沈讓的精神觸絲搭上遊子龍的精神圖景,說話極其簡練。他們打着“回車上拿些食材”的名義上了車,如果消失的時間太久,容易引起懷疑。遊子龍二話不說放出哨兵的感知,在向導精神力的輔助下,感知延伸到很遠的地方。
有喪屍低吼。
收斂了一路的植物系異能也終于在此刻鋪開,攀着扭曲的樹木枝幹,沿着無邊際的青苔和荒草,無言的生靈顫抖着向S級的異能者臣服,争先恐後地訴說着埋藏在土壤與根系裡的過往。
這并不是一個躲過了喪屍潮的世外桃源。
卻偏偏也不是污染最嚴重的地方。
根據他的推測,這些流離者很有可能也在找些什麼。流離者向來是無利不起早的群體,來便利店撞運氣收斂一波物資固然說得通,但冒這麼大的風險在林中穿梭,僅僅為了一點物資,他不信。
流離者、獵戶、喪屍。
他隐隐覺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什麼,卻又什麼都沒有抓住。
小大從屋裡頻頻往窗外看,黑暗中隻有車子的示寬燈照破驟雨,遊子龍抱着沈讓下車,又上去了一趟,抱下來一袋子的食材遞到沈讓懷裡。沈讓抱着袋子,遊子龍推着輪椅,兩人在爐竈邊停下。
小大緊張兮兮地回頭尋找李一鳴,念叨了一句:“加油站裡應該沒有油了吧,他那個火系異能……我覺得吃和命比起來,還是命比較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