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讓不動了。
他大概擦了有十多分鐘。他将沈讓一條腿稍稍擡起來,想找個什麼東西撐一下打開,卻沒有在城裡用的體位枕。癱瘓的人肢體和常人狀态完全不同,關節不會自然伸向功能位,反而很容易擰着,又不知道疼,一個不好就會受傷。他不敢把人雙腿掰開,隻能一點點弄,可剛清理幹淨的位置被髒的皮膚和隔尿墊一碰,又沾上了污漬。
清理進度緩慢。
大概是房間裡的空氣不流通,又趴着沒法順暢呼吸,沈讓覺得自己臉上發麻,是缺氧的表現。
棕色的一次性紙袋被濕紙巾填滿,整整一袋。遊子龍轉身去拿新的袋子裝垃圾,一回頭就瞧見沈讓又翻了一半回來。他剛擦幹淨後頭穴口又溢出來一點黃色的稀便,順着屁股蛋子流淌下去,弄在隔尿墊上。隔尿墊又把他擦幹淨的位置蹭髒了。
遊子龍再把人扒拉回去。
“還沒好嗎?”沈讓低聲開口問。
遊子龍腦仁兒疼。
他自暴自棄,轉身拿了新的紙尿褲塞下去墊着,決定讓沈讓先把稀便排幹淨再進行下一波清理。他被這狀況弄得煩躁——不是對沈讓,純粹是對擦不完的排洩物。
沈讓又想翻過來。
“趴着别動。”遊子龍阻止他,“一會兒再蹭髒了。沒帶太多濕巾,得省這點用。”
不知是燈光昏暗還是遊子龍擋住了光線,沈讓覺得房間更暗了。他愣了一會兒,聽見耳邊脈搏跳動得愈發厲害,才遲鈍地反應過來,不是光線的問題。
也是缺氧的表現。
他本能地開始倒氣,可這姿勢實在不适合用力呼吸,從背後隻能見到他肩頭上聳。
遊子龍皺着眉頭,“咋了?”
沈讓這回連撐着翻身的力氣也沒有了。他又撐了一下,手臂脫力,手打滑地蹭出去,整個人往前一倒,這下是真趴在床上了。遊子龍沒明白狀況,喊了他兩聲,沒聽見答應,才意識到狀況不對,上前把人翻過來。
沈讓嘴唇青白,眼神渙散。
遊子龍一瞬間毛都炸了,也顧不上管沈讓下身髒不髒了,連忙把人翻過來躺平。沈讓大口喘着氣,嗓子裡響起嘶嘶啦啦的痰音,他手忙腳亂把人扶起來,擡手拍背,一巴掌下去,沈讓整個人往前一倒,他又慌忙去撈。
“關燕!”
外頭的人聽見遊子龍喊。
關燕推開門進來,就見遊子龍站在床邊,沈讓歪着腦袋靠在遊子龍肚子上,合着眼,渾身力氣都用于努力呼吸。沈讓聽見門響,睜開眼看了看,搖搖頭,吐出一句,“沒事,出去。”
關燕又原樣退出來。
不雅的氣味也跟着散出來。
流離者中,幾人竊竊私語,都開始讨論遊子龍和沈讓。他們不了解癱瘓,卻也能看出來這人用輪椅,帶着是個累贅,也沒什麼用。
遊子龍帶着沈讓直接占了唯一一間卧室,他們本就意見很大,但看在遊子龍是火系異能者的份上,也就忍了。開門那一下聞見的味道,幾人頓時都變了臉色,表情震驚地交換眼神。
誰他媽的在卧室拉屎啊?這人不僅是殘廢,還是個拉褲兜子,比左手六右手七,左腳劃圈右腳踢那個款式的還不如。
交換過眼神,說的話也就難聽起來。
“指不定屎尿都夾不住的屁股比較好幹。”
“指不定是被男人操多了才夾不住的。”
“都是被男人玩兒屁股,你看看人家這運氣。”幾人聊着,就朝着李朗抛去一個揶揄的眼神,“是吧?”
李朗沒說話。
他們說話聲不小,朝城這邊都能聽見。他們越說越過分,朝城衆人也紛紛黑了臉。老墨站起來,他身高和遊子龍差不多,身材比遊子龍壯兩個号,單是體格就能給人帶來壓迫感。
他兩三步走上前,走到最近的一個人面前,幾乎臉貼臉,嘴都沒張,那人就推開兩步。
“怎麼的?”那邊體格最大的阿牛,也靠過來。
“嘴巴放幹淨點。”
這邊沖突爆發在即,那邊小大卻連個眼神都沒投過來。
“我覺得有點不對。”小大忽然開口。他走向剛從房間退出來的關燕,表情嚴肅,“你看見房間了吧?”
關燕點點頭。
小大摸了摸下巴上微微冒頭的胡茬,分析到:
“就算這裡建築牛逼,既沒什麼灰塵,防潮也做得好——”
“但喪屍潮爆發是幾個月前,那會兒還是夏天。床上為什麼會有冬天的被子?”